“這里視野遼闊沒有遮蔽,是個欣賞夜色的好地方。”夜風載著來人的話語聲,徐徐而來,一席白衣如月華流淌而至,“不介意多一人與你同賞吧~”
我收起一發不可收拾的失落,才覺眼角熱熱的已經漫上濕氣。這星空雖美,但看在我的眼中,只會觸景傷情,還真沒有繼續欣賞的心情。
我起身向扶蘇行禮,極力掩飾掉表情,揚了揚嘴角道:“不介意,只是我正想回去,風吹久了有些涼。”
“我送你。”他不以為意地微微一笑,一件披風又披上了我的肩。
樹影綽綽,月光闌珊,夜色濃重。他稍稍走在我之前半步,讓我走在靠里面的一邊,有高低之處就稍稍停一停,關照我小心腳下,手臂在我身側護著,動作嚴謹,始終保持著那一寸的距離。
許久的無言,他突然有些遲疑地問道:“不知我這個朋友能否一聽子雨的心事?剛才是在為何事落淚?”
我步子一頓,梗了梗,想起一直以來都是他對我敞開心扉,我對他說過的話大多半真半假,還真是慚愧。我想了想,還是不想說的太明白,只是用最平常的語氣影射道:“公子,如果是你,讓你放棄江山只為美人,你做得到嗎?”
他唇角淺揚,亦言外有意:“為何不都要?”
“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好的運氣,往往事與愿違,得失權衡之間,總要有放棄。我覺得,公子一定不是那類人……”
“哪類人?”
我微微調侃:“不愛江山只愛美人呀~”
他朗朗一笑:“或許你說的對,只要我還是帝國長子的身份,我便不是那類人。”
“如果我是你,也做不到放棄天下放棄先祖基業,而只為兒女私情。再不舍,孰輕孰重……不容心軟。”我語氣不由沉了下去,最后那幾字沉地似乎只有自己聽得見。
是的,張良并沒有心軟。每每想到那個瞬間,心就如刀剮一般,冷到血液都似要凝固。
“可是,子雨……”他看了看我,眸中的神彩斑駁辨不明情緒,“或許我就是個幸運的人,我所愛之人,就是父皇認可的我將來的王妃,所以,我有能力做到兩者兼得,只是不想,這天下還真有女子談王妃二字色變,無時無刻不躲著我。”
我尷尬的笑笑,低頭看腳下的路,聽他又道:“生在皇家,或許就是孤鴻一夢,我父皇如是,他的孤傲冷峻何嘗不是歲月蹉跎粗糲磨出的滄桑,在我們身邊,最親近的人最想親近的人,心卻終究要隔著不可逾越的距離。你看語琴,總是想著如何離開,如果我是她,沒有那么多的責任,也會選擇與心愛之人浪跡天涯。”
我深深呼吸,讓空氣里的草木氣息充盈肺腑,也有些感慨:“而我呢,連最親的人都已經不在身邊,游走在這人世間,常常覺得那么不真切,不知道該在哪里扎根,常常以為自己可以停留在哪里,一回頭,卻……就如你所說,孤鴻一夢而已。”
“孤鴻一夢……”他輕輕一嘆,語調迂緩厚重,像是在稱量自己說出的每個字,“不過我會等,等那個可以將我從夢中喚醒之人,她若不愿,我便只能獨覽這萬里江山,一夢方休。”
“一夢方休?說的好!”我笑笑,眼角卻有些酸澀。過去不曾觸碰過感情,最多是純地不能再單純的好感,現在陷進去了,又跌倒了,才明白一些‘過來人’對感情的消極心態。真的不能太當真呢,誰認真了誰就輸不起,傷不起……
“那么你……終究是不想喚醒我這夢中人了嗎?”他突然問,眸中映著月光,氣韻祥和,又帶微微的惆悵。
如果不是先遇見張良,眼前的扶蘇,也很是給人安穩的感覺,溫和中又有一份誠摯的耿直,關心人起來也是熨貼入心,我會愿意走進他的心里嗎?
又或許只是最本能的規避危險的潛意識,才讓自己不可能對扶蘇產生太多其他的感情……或許我不想承認,承認自己也在下意識地權衡利弊,選擇可以讓自己安全依靠的人,所以才總是那么怕他,怕他用情太深,怕與他的命運一同捆綁,面臨更大的風險……感情說到底也不過是人類進化優勝劣汰的過程吧……這樣說來,張良的選擇自己又有什么資格去批判呢?是自己非要把現實的看成夢幻的……怪只怪自己……
只是,真的很讓人心寒……
自己越想越遠,拉回思路,無論怎樣面對扶蘇總有太多愧疚,但能說的也只有那三個字而已:“對不起……”話語還未落地,突然被廟宇內傳來的嘈雜聲蓋住了說話聲。
扶蘇叫住一名腳步凌亂的太醫詢問:“發生什么事了?”
“公子殿下,陛下突然驚醒,似乎是被闖入者驚擾,侍衛們正到處搜尋,目前還未有所獲。”
“父皇的住所由影密衛守衛,怎會有陌生人闖入?”
太醫突然跪下,懇求道:“公子殿下,陛下恐是心病,早有荊軻,后有張良,再加上接二連三的兇兆讓陛下一直以來心神不寧,方才應當是病情惡化因幻覺而驚厥。只是陛下確信自己親眼所見,呵斥暴怒之下,老臣不敢再直言,也未能對癥醫治,臣欺君有罪,望公子能救老臣和家人幾十口人性命,寬恕老臣衣錦還鄉……”
“快請起。”扶蘇扶起胡須已經有些花白的太醫,承諾道,“太醫放心,這件事我來安排。父皇的病情該如何診治,您與其他醫官再細致商榷,明日給我個回復。”
“多謝公子殿下,那老夫就先退下了。”太醫原本慘白的面色恢復了點血色,這才跌撞起身離開。
伴君如伴虎,這位太醫的確也是不容易,倒不是說君王喜怒無常,動不動殺人,而是秦朝對官員的工作考核異常苛刻。官員比平民百姓受到更嚴厲的律法制約,天天頭上如同頂著把刀,工作稍有不慎稍有懈怠,就可能被定罪判刑,后果很嚴重。在秦朝這個“官”可真的不好當,這也是為什么劉邦原本的泗水亭長,只是因為押送的徒役逃了大半無法完成工作任務就亡匿于芒碭山,最后寧可造反,他不逃不反也是一死。
“子雨,回去早些休息,明天就是祭祀大典。父皇那邊我去看下,應該不至于影響明日的大典。”扶蘇交代了句,安排了侍衛護送我便趕去嬴政那邊。
夜色更深冷意更甚,氣氛也有種不知所以起的劍拔弩張,我不由加快了步子。耳邊草木瑟瑟,幾縷涼風掃過周身,如攜著冰霜一般宛如實質。我心中一凜,抬頭看了一眼當空高掛的明月,隱約有一層熒霧微蒙了月華,散著枯澀詭異的藍色微光,漠漠縹緲。
好古怪的氣場,這氣息極其隱秘又難以捕捉,卻莫名有些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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