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原木色矮腳桌上，整齊擺放著琳瑯滿目的靈性材料，有外形圓潤、同體淡金的能量礦石、散發著血腥味、猶如葡萄串的結晶體，黑白相間、尖銳處泛著紫芒的石鐘乳……
總之，莫里森出人意料的大方。
清點完所有材料，伊萊恩估摸著除去獻祭所需要的祭品外，自己還能留下一些靈性材料煉制附有魔力的零件，也算是解決了不時之需。
布滿咒文的手掌緊貼著那些材料，掌心中頓時涌出奇光異彩，映入礦石核心，與其擁有的充沛靈性相結合，迸濺出零星火花。
看到這里，伊萊恩聳聳肩，將這些礦石放在左側，依次檢查其他材料，嘟囔道：
“刨除幾種能量性質不符合獻祭條件的礦石，接下來就是刻畫獻祭儀式陣……神像、羊皮紙、儀式術法，真不知道伯爾特是怎么找到這些東西的。”
龍舌蘭商會的副會長——“遺跡探險者”伯爾特.麥格倫總能拿出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在前年的某個不知名小節日上，他將記載著“煉金術師”超凡核心的羊皮紙送給了伊萊恩，寓意……算了，沒有寓意。
“來都來了，就送給小伊萊恩一份禮物吧！讓我看看哈，口袋里還剩下什么寶貝……”
這就是伯爾特.麥格倫的理由，事實證明，想要送禮物的話，什么理由都無所謂。
在準備妥當后，伊萊恩謹慎地將門反鎖，撿起整塊銀蘭石，半蹲在清香的昂貴地毯上刻畫出防止窺探、禁音、抑制能量波動的術法。
盡管他擁有召喚邪神的媒介——無臉神像，但伯爾特給的儀式手法十分復雜，越繁瑣的儀式陣就越不能受到干擾，否則會有失敗的風險，甚至造成反噬。
房間的隔音效果不錯，反正貼著墻的伊萊恩是沒聽到什么談話聲，又或者是隔壁房間的泰勒小姐等商會使者有意識的壓低了分貝。
伊萊恩沒有多想，畢竟眼下進行儀式才是最重要的，他提著形態各異的靈性材料來到工作間，按照殘破羊皮紙上的記載進行擺放，由于沒有香料之類的輔助品，儀式充滿了不穩定性。
“終于到最后一步了……“
在儀式陣的四個角落擺上蠟燭，點燃，又熄滅了房間內的其他光源，環境頓時變得昏暗、幽深起來。
望著在封閉房間里飄忽不定的焰火，伊萊恩目光堅定，內心醞釀著的激動情緒隨著時間平復，最后一次環視周圍，遵循羊皮紙上的祈禱語念出：
“奴役紅色與漩渦的亡者啊！”
“您是凌駕于一切秩序之主！”
“卑微的信徒懇求您的施舍……”
極其嚴肅的赫爾語在驟然冰冷的空氣間碰撞，激發出不可捉摸、難以理解的能量序列，在不可接觸的規則下蠢蠢欲動。
——轟轟轟。火焰在劇烈舞蹈。
吐出最后一枚音節的剎那，伊萊恩不敢停頓，將精神力轉移至指尖，裸露皮膚上的驅魔語咒文猶如血管般蠕動，在金屬桌面上畫出逆十字的褻瀆。
“咚咚……咚咚……”
突兀的、沒有半分提醒的，黑暗中突然響起了珠子滾動的聲音，那聲音拉長且刺耳，并伴隨著黑影此起彼伏，仿佛有孩童蹲伏在桌下玩耍。
伯爾特曾經說過，這尊無臉神像象征著“褻瀆”，代表的媒介是“猩紅”還有什么來著？
凝視著陰暗角落里逐漸變得幽綠的燭火，伊萊恩突然打了個冷顫，他的靈體在瑟瑟發抖，仿佛有什么極度危險的存在正在快速逼近。
“這就是……邪神么？”
他露出一抹苦笑，光憑還未降臨前的淡薄氣壓，就能將自己壓制到瀕臨崩潰，估計這還是對方沒有殺意的結果，恐怖程度可見一斑。
咔嚓嚓……
伸手不見五指的絕對黑暗中，玻璃球滾動的聲音已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玻璃碎裂的聲響，不出意料的話，那應該是這里的空間屏障。
“要來了！”伊萊恩緊咬牙關。
所建立的菱形空間內已經被靈性填滿，粘稠的、帶著可怕腐蝕性的靈，瞬間吞噬了那些礦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儀式陣內涌出絢爛波紋。
像是決堤的洪水、像是波濤洶涌的浪潮、像是孕育著無限可能得星河，被幽冥綠焰所包裹的儀式陣宛若隕落的星辰，涌出鋪天蓋地的濃霧。
那些霧氣與無形的充沛靈性極其契合，呼吸間便仿佛注入了生命，隨著主人的降臨而歡呼雀躍，在那昏暗的逼仄空間里，顯露出若隱若現的身影。
看……不清楚？
努力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樣，伊萊恩忽然雙眼劇痛，流出黑色的血液，腦海里更是如同被針網刺穿，將這難以言明的痛楚傳遞給每個毛孔。
“神，不可直視。”
伯爾特.麥格倫叮囑過的。
伊萊恩啊伊萊恩，你怎么就管不好自己的眼睛呢？記住伯爾特的話呀……頓時間思緒萬千，他連忙垂下頭，疼痛感也因此終止。
就這樣靜靜等待了半分鐘，那洶涌澎湃的靈霧沒有傳出半點聲響，這讓伊萊恩有種在砧板上被刀刃細細剁碎的錯覺，極其折磨人的內心。
要不……打個招呼吧？
鼓起勇氣，他不自然地囁嚅道：
“您好？偉大且無所不能的存在。”
猶如小鹿般的輕微細語，闖進了隱藏著致命陷阱的領域，在那萬分期盼的心情中，攪動了清晰色彩，直到那頭傳出輕輕敲擊扶手、有節奏的脆響。
那隱約是端坐于王座之上的身影似乎并不急著回答，只能通過那富有節奏的敲擊聲，窺探出祂零星的情緒波動。
噠噠……
噠噠噠……
噠噠噠噠……
祂是不滿意祭品嗎？可那些都是好貨兒呀，顆顆靈性圓潤飽滿，還是說心情不好？
許久沒能得到回應，伊萊恩頓時有些惶恐，誰能教教他該怎么跟神祇交流——在不作死的情況下，畢竟他在心理上還算個正常人。
就當他快要汗流浹背的時候，頭頂的濃霧終于有了動靜，那冷漠、不像這世間萬物般鮮活、仿佛來自天際彼岸的嗓音述說著漠然。
“需要得到幫助嗎？年幼的巫師。”
“需要需要，感謝您的……”
伊萊恩的聲音戛然而止，仿佛看到自己的齒輪突然開始相親相愛、并產生結婚生子的念頭、甚至連它們的名字都想好了般的驚愕。
不是，說好的邪神呢？怎么這么好說話？難道是我打開的方式不對？不應該啊，每個步驟都是按羊皮紙上來操作的，不可能會錯……
他該不會召喚了個假邪神吧！？
享受著片刻的寧靜，被祈禱語和祭品吸引而來的無名神祇再次響應，只不過那恍若冰霜的嗓音倏然間融化了不少，充滿了溫和的善意。
“可以說說看，或許我能幫你。”
這也太好說話了吧！
默默吐槽的伊萊恩還來不及感嘆，頓時感到腦中清明，似乎是解除了什么禁錮，盡管再抬起頭時還是看不清神祇的面容，但針扎感已經消失。
可能我碰到了一個心地善良的神祇也說不定……他忍不住往好的方面去想，畢竟自己只是個級階一的巫師，對方根本不需要偽裝什么。
望著濃霧中的身影，伊萊恩興奮道：
“謝謝您，我想用那些祭品換取一份‘煉金術師’的晉升方式，級階一以上，如果您擁有全部的方法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我也會再獻上更多的祭品。”
“‘煉金術師’……”
那道身影輕聲念出這幾個字，想必已經知道這是巫師職業，而不是十二條超凡途徑的職業，那么接下來就要看看祂的收藏品夠不夠廣泛了。
莫名有些緊張，伊萊恩也知道驅魔語的發展歷史較短，而對方是存在了上千年的神祇，沒有收藏的幾率很大，這無疑是給他的復仇之旅澆上一盆冷水。
如果真的沒有，那就只能再去拜托伯爾特，他的朋友遍布群大陸，肯定能找到的，不過現在時間緊迫，估計在市長大選前是無法晉升了……
他神色黯然，四號房間詛咒了他。
就在這時，頭頂的濃霧突然綻放出耀眼光澤，一位渾身纏滿了綁帶的堅毅大漢化作一團光暈，涌出未知的空間，在那身影面前緩緩浮動。
“嗯……找到了。”
光暈在祂的指尖旋轉，仿佛頑皮的精靈，但伊萊恩知道那就是“煉金術師”的晉升方式，璀璨的琥珀色眼眸里充滿了希翼。
那身影把玩著光暈，同時說道：
“交易的過程總是讓人心情舒暢，但籌碼的重量也代表著這是否是一次公平的交易，想要得到多少，就需要付出多少。”
恍然大悟的伊萊恩猛然點頭，也顧不上那些靈性材料的好壞，反正一股腦全部放進了儀式陣，喜悅中帶著一絲期盼說道：
“請，請您能先將晉升方式賜予我，如果這些祭品還是不夠的話，我會想辦法的，它對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
“足夠了。”無名神祗彈指一揮，將光暈送出，“‘煉金術師’的晉升方式是你的了，這真是一次令人愉悅的交易。”
“您可真是慷慨，愿您神光永存、榮耀加身。”伊萊恩感謝間，那光暈便已經化作點點燦爛的碎芒鉆入腦海，化作整齊的字符。
伊萊恩沒有第一時間去查看晉升方式，因為他現在更好奇眼前這高位存在的真實身份，索性直接問道：
“那個……該怎么稱呼您呢？”
“紅隱者，血海中的歸來者。”
那斜躺在精致王座上的身影聲音低沉，伴隨著淺淺的低笑，縈繞在祂身側的霧氣驟然變深，竟然呈現出血液般的猩紅，鮮艷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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