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躲進云層，星星疏疏落落。
夜深人靜，哦，也不靜，樓下老學(xué)士鼾聲如雷，清晰入耳。
睡不著，拳頭捶床，艾爾文猛地坐起來。
這座破敗的城堡，到處是空是洞是縫隙，沒有一堵墻不透風(fēng)，白天曬太陽，晚上照月亮，甚至連箭都能穿進來。
滿腦子胡思亂想，為什么別人可以成為騎士，而他卻不成，一心一意做藥罐子也不成，前世每一本小說的男主的成王成圣之路，都是藥罐子的擴容之路，沒有什么東西是藥不能解決的，有，只能是藥量不夠。
但，他的身體真的像一個無底洞，這一套在他身上真的是想行不通。
雖說有了系統(tǒng)，魔法師之路可以步步高升，三天兩階的速度堪稱火箭躥升，從今往后，部下走自己的騎士之門，自己就爬魔法師的天窗，未來依舊之路亮亮堂堂。
但是，感覺還是怪怪地，哪里不對。
艾爾文皺著眉頭想了想，隱約感覺自己忽略了什么，最近一系列的事情，應(yīng)該是有某種關(guān)聯(lián)的。自己潛意識里察覺到什麼了嗎？要不然這種感覺怎么……總覺得腦子里纏成一團的疙瘩有種快要豁然開朗的感覺，似乎自己再努力想想就能有收獲。
他努力地想，仿佛再想一下就會找到頭緒。
自己是鉆牛角尖了嗎？她知道自己越是急切越是按耐不住，就說明自己已經(jīng)快要找到頭緒，那些線索自己在潛意識里可能已經(jīng)推演過了千萬遍，一定是有了符合邏輯的解釋，所以自己才會有這樣的感覺。
只要再前進一步，珠子就會連結(jié)成串，提溜起來，但是那根繩子在哪里，提綱挈領(lǐng)的繩子，整個事件的關(guān)鍵是什么？
是什么？
是什么？
是什么？
想起飛飛舔舐鮮血的表情先是十分愜意、享受美味的樣子，變轉(zhuǎn)眼便小爪子猛抓舌頭，想要吐出來的樣子，仿佛誤食毒藥。
“血里有毒？”他當(dāng)時是這樣自言自語。
“這是小獸其實很有靈性，它如果認為血里有毒，應(yīng)該是有毒。”老學(xué)士言之鑿鑿。
而且，飛飛汪了一聲，表示贊成。
血里有毒？
“身體堵成這樣不難受么？”那個金發(fā)少女是這樣說的。
血里有毒！
艾爾文猛拍一下腦門。
血里有毒！
血里有毒！
血里有毒！
下了床，赤腳踱來踱去。
血里有毒，飛飛嘗出是劇毒，這毒能夠銷蝕魔藥的藥力，過去無數(shù)珍貴稀有價格昂貴的補藥就是因為它，白白浪費，就是血的原因讓他成不了騎士。
找到原因了！
拳頭敲擊掌心。
在心中分析著這些，腳步越來越快，仔細想，似乎沒有什么好的辦法，焦慮、焦躁的心情翻涌，摸不清頭緒。
怎么辦？
放血，換血？這個時代可沒這個技術(shù)。怎么凈化血液，祛除體內(nèi)毒素。
只有……治愈咒。
可是已經(jīng)治療過，身體已經(jīng)康復(fù)，血里怎么可能殘留毒素？
治療箭傷的時候，魔力用盡……
胸口的抓痕，腹部長矛戳的洞，還有斷臂都比箭傷嚴重的多卻只耗了一點魔力，但是，為什么箭傷會耗盡魔力，身體虛脫，僅僅是因為箭上的毒？
之后的手臂的匕首割傷，算是輕傷，同樣將魔力消耗個精光……
魔力一定消耗在別的地方！
就是這樣，前日對魔藥的感覺比在王都時敏感許多，身體反應(yīng)的時間也有所延長，今日比昨日的感覺來的也更快，持續(xù)時間也更長。
不僅僅是因為煉制魔藥的主藥從一階升級成二階了。
夜里，沒有點燈，艾爾文的眼眸閃過一絲光亮，血液的流速陡然加快幾分，心臟砰砰的跳動聲清晰可聞，按捺住激動地心情，坐下，灌一杯涼卻的苦茶水，讓自己冷靜。
終于有了重大發(fā)現(xiàn)，終于有了成為騎士的希望，這一刻，他確確實實十分振奮。
騎士才是整個王國的榮耀，魔法師縱然也可以很強大，卻是非主流，是異類，不受歡迎的異類。
僅僅是看到了一線希望而已，距離實現(xiàn)夢想還很遙遠。
毒素潛伏體內(nèi)十幾年，可能不僅僅局限于滲透血肉，搞不好已經(jīng)深入骨髓，如跗骨之蛆，在王都前身進行過許多的努力，魔法、藥物、變態(tài)訓(xùn)練進行自救，都毫無成效。
治愈咒連用兩次，也未將其徹底根除，至少身體狀況并未大幅改善。
可能是治愈咒的威力所限，也可能是魔法師的等級太低，魔力不足。
要徹底祛除毒素，過程可能愚公移山般艱難。
關(guān)鍵是時間，要進入騎士，只剩下不到兩年，如果不能完成突破，在十八歲之前，有治愈良方也是空歡喜一場。
再喝一口水。
皺起眉頭，思緒由眼前的困難，變成如何行動。
血液全身流淌，而魔力只能從掌心噴出，怎么可能覆蓋全身？
需要切開一道傷口？
兩次都是胳膊，再扎一刀？
艾爾文摸出一支匕首，在掌中翻轉(zhuǎn)，將會很痛，一會兒魔力噴出治愈之時，將會更痛，但對此時的他來說，只要能夠成為騎士，這些代價根本就不算什么。
想了一想，他放下匕首，屈膝蹲下。
魔力沖出掌心，腳尖傳來劇痛。
作為實驗，他沒有盡全力，但是有感覺！
剝繭抽絲的痛，很熟悉，經(jīng)歷過兩次了！
從腳至臀，有東西隨著魔力流動，地老鼠鉆地皮，皮膚下幾個小鼓包，緩慢移動，劇痛隨之而來。
有效果！
有東西！
由背到胸，從頭到肩，雙手交叉過手臂，兩只手掌開始變粗，腫脹，硬邦邦，空皮囊填充滿一樣。
艾爾文潑掉木碗里的水，右手匕首劃過左掌心，皮膚裂開，一滴粘稠液體匯聚成珠，像露珠般精英剔透，越來越大，順勢流下，滴入碗中，繼而血液開始冒出。
果然！
匕首換手，如法炮制，碗中液體分兩層，血液沉入下層，上層無色透明，片刻之后，二者逐漸相溶。
不理會傷口，再重復(fù)一遍，一遍，又一遍……
那個金發(fā)女孩說得對，身體被堵住了，疏通的感覺十分舒爽，魔力耗盡，身體虛脫，空蕩蕩的，需要補充……嗯，補充東西。
他拉開櫥子，將剛剛二階魔狼的鐵脊背煉制出來的魔藥，抹在口中，腹部很快做出反應(yīng)，燒紅的鐵塊般熱力炸開，異常洶涌。
艾爾文站在那里靜靜感受，時間過去一段，燥熱依舊，晃悠一下小罐子，剩余的魔藥也不是很多了，給侍衛(wèi)們留下，應(yīng)該還會喂出一位騎士。
為自己吧，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艾爾文將剩余的魔藥灌進嘴里。
火山爆發(fā)，巖漿滾滾。
穿靴子，艾爾文拔出演戲扮酷用的雙手大劍，一身睡衣，沖下樓去。
原來難以入睡的不僅他一人，侍衛(wèi)隊長肯特卡達克，坐在門口劍身散發(fā)防銹油的氣味，銅制的配件一一拆開，櫻桃木的劍鞘油光發(fā)亮，鹿皮細細擦拭，嘴角噙著細微的笑意。
“大人，你……”
艾爾文一陣風(fēng)般掠過，“睡不著，揮幾劍鍛煉鍛煉。”沖到墻根，回憶曾經(jīng)的訓(xùn)練細節(jié)，掄起大劍，火力全開。
兩座箭塔毀了一座，執(zhí)夜的兩位侍衛(wèi)便擠在同一座站崗，杰瑞德十分驚奇地巴克雷：“旁邊水一個女孩就這么難以入眠？”
“你個女孩……姿色，身段，即便在王都也少有，男爵大人這個年齡……”
“我們還不是這個年齡？”
“我們站得高，風(fēng)急，吹的清爽，涼得透徹……”
“在理。”杰瑞德肯定地點了點頭，兩人依靠墻壁，隱匿在箭塔陰影中。
過得片刻，巴克雷最先忍不住，臉上假裝出來一本正經(jīng)的表情崩解，忍不住發(fā)出吃吃聲，杰瑞德也幾乎也在同時笑，卻有擔(dān)心箭塔下?lián)]劍的那位聽到，閉緊嘴唇，聲音悶在胸腔，整個身體都笑得有些輕微顫抖，忍得好不辛苦。
肯特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快速整理起配劍，來到艾爾文面前，道：“大人，您是本地領(lǐng)主，按照法羅蘭的法律，一切都是您的。”
“我知道，土地、大海、糧食、魚和人甚至還有沙子，都是我的。”艾爾文的聲音因為費力揮劍，而顯得有些咬牙切齒。
“包括少女，享用少女地初夜，整個領(lǐng)地少女的初夜，也是您的權(quán)力。”
劍舉起來，卻沒揮下去，停空中，艾爾文側(cè)臉看了眼一臉正派的男子，面色嚴肅，確認不是調(diào)侃之言。
我這個樣子難道像貓兒遇到了春天？
“要作一個盡職盡責(zé)的領(lǐng)主，還真是挺累的，忙完白天，還要忙晚上。”
肯特肅容道：“所以，您還要……”
呼
艾爾文揮出一劍回答了他的問題。
呼
輕柔的風(fēng)打墻，肯特十分肯定那不是海風(fēng)，邁出的腳步停了一下，轉(zhuǎn)過頭，定在了那里。
箭塔上，杰瑞德抱著長矛，躲在陰影里，注視少年領(lǐng)主，忽然，連續(xù)用胳膊肘撞擊巴克雷的側(cè)肋骨，“你看，你看，你快看，大人……”
“……盯著前方，防止被人靠近呢，放心，聽到了……”
艾爾文雙臂平伸，劍尚未收起，定在那里如同雕塑。
從能夠拿起劍開始，無數(shù)次重復(fù)這種訓(xùn)練方法，騎士之路荊棘遍地，困難重重，而最難的尤其辟出一階騎士那一劍最為艱難。
“想當(dāng)年本騎士是如何如何……”好多龍騎士甚至神圣騎士都記得辟出那一劍的情景，酒后飯余，老友敘舊，甚至向兒孫輩炫耀，都是一筆值得吹噓的資本。
他站在墻根下，對面是新修的墻，側(cè)面是箭塔，另一面是廢墟，對面狼藉，背后的城堡破敗不堪卻沒錢修。
這一劍劈出，力量、速度都史無前例，對面火把劇烈搖曳，劍身陡然一輕，身體也陡然一輕，甚至呼吸入胸的空氣，也陡然一輕。
“神力覺醒！一階騎士！”侍衛(wèi)隊長仿佛夢囈。
“神力覺醒！”箭塔上兩個守夜人一起探下頭。
“一階騎士！”艾爾文輕聲自語，長劍插地，攤開四肢，躺倒在地，“終于，鯉魚躍龍門了。呵呵呵……”
天空中，云開月出，月光灑下，世界忽然明亮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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