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誰啊?”
那漢子光著膀子,下身就穿條藍步大褲衩,腳上趿拉著一雙黑布鞋,看樣子四十出頭,最重要的是身上什么傷都沒有。
丁大侃打量了一眼,說:“我找李存忠。”
“我就是,你誰啊?”說話間李存忠慢悠悠的朝大鐵門走過來。
丁大侃組織了下語言說:“你是不是有一輛212?你那車中午撞人出事兒了。”
“啊?”李存忠嚇了一跳,三兩步跑過來,拉開大鐵門迫不及待的問:“咋回事兒啊?”
“就這么回事兒,有人開著你那車撞完人跑了。誒我說你把車借給誰了?”
李存忠都懵了:“我沒借給誰啊,早上拉活兒離合器壞了,九點來鐘剛送去修。”
“哪家修車店?”
“就立交橋底下哪家宏達修車。”
“得嘞,有功夫你趕緊去一趟交警隊,估摸著你那車已經被交警拖走了。”
李存忠整個人都不好了,破口大罵道:“臥槽踏馬的,這幫修車的王八犢子,這事兒沒特么完!”
有完沒完都跟丁大侃沒關系了,得到想要的消息,丁大侃就要走。他一轉身,就瞧見從來時候的胡同口烏泱泱涌過來一票人,領頭的塊頭不小,身邊兒幾個小屁孩正是丁大侃剛才在胡同里揍的那幾個。不用琢磨了,這是打了小的,老的領著人來報仇來了。丁大侃再轉身,東面也過來了五、六號拎著棒子、砍刀的家伙。
要是五、六號人,丁大侃還真沒放在眼里。問題是人太多了,胡同里又窄,一旦被圍上了想跑都跑不了。這種時候丁大侃居然樂了,他沖著李存忠說:“哎?你們家有后門兒沒?”
“沒有!”李存忠嚇了一跳,趕忙就要關上大鐵門。
丁大侃是誰啊,這家伙在部隊里比泥鰍還要滑。沒等關門呢,丁大侃一矮身茲溜一下從李存忠腋下鉆進了院里。
“誒?你咋還進來了?那幫人我可惹不起。”
“借你們家醬缸用用。”隨口說了一嘴,丁大侃朝著房子小跑過去,待到近前,左腳踩著醬缸整個人騰空而起,雙手扣住房檐,一個引體向上三兩下上了房頂。
這時候找丁大侃報仇的小二十號人嚷嚷著沖進了大門口,鼻青臉腫的小屁孩指著房頂上的丁大侃叫道:“就是他!老叔,整死他!”
領頭的家伙用砍刀指著丁大侃:“槽尼瑪你給我下來!”
下來?傻、逼才下來呢。
丁大侃笑瞇瞇的沖著一幫不良分子一個飛吻:“傻、逼,拜拜了您吶!”轉眼之間就翻身去了另一條胡同。
“老叔,他跑啦!”
領頭的混子一咬牙:“分頭追!”
大大小小二十來號人,罵罵咧咧瘋跑著,兵分三路,一路上房頂,另外兩路東西包抄,三路人馬把南浦這一片兒翻了個底兒朝天,愣是沒見著丁大侃的影子。
等這些混子重新聚在一起的時候,丁大侃已經重新坐上了奧迪100。
丁大侃沒廢話,從二驢那兒打聽了修車店的位置,掉個頭開著車就去了。仨人到了地方把修車店老板嚇了一跳,老板一邊兒往油漬麻花的衣服上擦機油,一邊兒納著悶兒說:“四個圈兒修不了啊,我這兒就能修面包、吉普、夏利。”
“不找你修車,”丁大侃走上前給老板遞了根兒煙,問:“李存忠那輛212哪兒去了?”
修車店開顧客的車出去辦事兒是普遍現象,這年頭大家伙都這么干。老板以為丁大侃仨人是過來幫李存忠提車的,睜眼說著瞎話:“軸承有點兒小問題,我讓店里小工開著去南市郊換配件去了。”
“哎呀臥槽!”大偉給逗樂了,指著老板說:“別特么裝了!實話告訴你,有人開著李存忠的212在育才小學那塊兒撞了人蹽啦,你再不說實話可攤上事兒啦啊!”
“撞了?”老板眨著小眼睛反應了半天,立馬撇清責任說:“不關我事兒啊,把車開走的是周鑫。”
丁大侃擺了擺手:“我既不是交警隊的,也跟李存忠沒什么關系,車的事兒你跟他們說去。明白告訴你,被撞的是我大哥,我找你就一件事兒,開車那人哪兒去了?”
老板嚇壞了,這會兒倒是有什么說什么:“不知道啊,上午那小子說借個車去火車站接親戚,走了就沒影兒了。”
“開走212的人叫周鑫?”丁大侃問。
“是叫周鑫,上個禮拜朋友介紹來的。”
“那你有他照片么?”
老板一撥浪腦袋:“沒有……誒?”老板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等會兒!”老板轉身跑進店里,沒一會兒又跑出來,滿是油漬的手里多了張身份證:“他把身份證押我這兒了。”
丁大侃接過身份證,雙手折了兩折,嘖的一聲說:“假的,這孫子是早有預謀啊。”
“假的?”老板這會兒哭的心都有了。身份證是假的,不用琢磨了,那小子一跑根本就沒地兒找去,所有的責任都得落在老板身上。
丁大侃琢磨了下,說:“這玩意兒你留著還有用,估計要不了多久交警就得找你。這么著,這假身份證我拿走復印兩份兒,一會兒給你送回來。”
二驢自告奮勇,拿著身份證跑出去一條街復印了幾份,回來后又把身份證還給修車店老板。仨人上了車,留下欲哭無淚的老板絕塵而去。
車上,丁大侃騰出一只手摸著下巴琢磨著下一步該怎么查。旁邊兒的大偉忍不住問:“丁哥,現在咋整?犢子玩意兒整的假身份證,這特么上哪兒找去?”
尋思了一會兒,丁大侃好似自言自語的說:“你說那孫子愣是開車把墻撞一窟窿……他肯定也好不了吧?”
212可不是奧迪100,安全帶倒是有,安全氣囊那是沒影兒的事兒。這么猛烈的撞擊,開車的人不可能一點事兒沒有。
順著這個思路往下琢磨,既然受了傷那就得治,血肉模糊太明顯,走到哪兒都是焦點。治療的話,肯定不能去正規醫院,撞上警察沒法兒交代。所以那些個小診所就成了首選。
理清了思路,丁大侃說:“查診所,我就不信那孫子能硬挺著不治。咱們查查小診所,挨家查。”
二驢發話了:“丁哥,齊北這么大,診所不知道有多少家,咱們挨家查也查不過來啊。”
丁大侃踩了剎車,把奧迪停在路邊。讓大偉打開副駕駛手扣,從里面拿出個包兒來。打開包,丁大侃抽出一沓子錢,點了點大概三千來塊,直接遞給了大偉。
大偉愣了:“啥意思啊丁哥?”
“你發揮作用的時候到了,拿著錢,有多少人找多少人,給我挨家查。”
作為四人小團體的混子頭兒,大偉家境不錯,平時就沒斷過錢花。可明晃晃的三千來塊錢現金砸過來,依舊把他砸得一陣眼暈。
這時候就聽丁大侃又說:“這錢是讓你安排幫忙的朋友的,等這事兒忙活完,肯定不能讓你白忙活。”
后排的二驢眼睛都直了,大偉倒是還有點矜持,佯做不高興的皺起眉頭:“丁哥你說這話就是看不起我,說好了幫你忙咋還能要錢?”
一陣推搡,大偉到底還是收了這錢。又是拍胸脯的保證,大偉帶著二驢拿著錢下了車,一轉身就去了家小賣店。倆人輪番打傳呼、打電話,叫的都是關系好或者附近認識的混子,沒半個鐘頭就拉起來四、五十號人。
一幫人鬧鬧哄哄聚在一起,大偉跟二驢倆人先散出去五條紅梅,發完煙開始說事兒。一群混子見天游手好閑的,正愁沒事兒干呢,大偉又給煙又管飯,一幫子人當即就答應下來。大偉多少還有點兒組織能力,點著人頭挨個人分片兒,分完的直接走人。
他們這一幫人聚在一起,把周圍的老百姓嚇壞了,趕忙打電話報警。接到報警電話,南浦派出所的警察也給嚇了一跳,所長帶著四個警察開著面包車顛顛兒的趕過來,還以為這幫人要打群架呢。結果到了地方一瞧,一幫子人呼啦一下子就散了。
有騎自行車的,有騎摩托的,有從大偉那兒拿了錢直接包下出租車的,沒一會兒就走了個一干二凈。所長認識大偉,下了車沒好氣的指著大偉的鼻子說:“哎我說大偉,你特么這是整什么事兒呢?”
平素見了警察,甭管認識不認識,大偉都得點頭哈腰。這會兒倒是硬氣了,撇著嘴說:“我能整啥?幫你們警察抓肇事司機呢。”
“嘢?說話挺沖,長脾氣了啊!”
“本來就是,我做好事兒你還能管得著?哎哎哎,別動手啊張叔,我真沒干壞事兒。”
所長揪著大偉的耳朵往面包車就走:“少廢話,干沒干壞事兒跟你爹說去!”
二驢瞧著前一刻還趾高氣揚的大偉,轉眼就灰頭土臉的進了面包車,整個人都傻了。愣了半天,嘟囔著說:“跟警察裝犢子……真特么傻!”轉念一琢磨似乎不太對:“臥槽,大偉走啦,我特么咋辦?”錢在大偉身上呢,回頭散出去的混子回來了,二驢沒法兒交代啊。
琢磨了下,二驢撒腿開始攆面包車,邊跑邊喊:“警察等會兒,帶我一個!嗨!偉哥,你把錢留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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