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蛇頭告別,余杉步行了二十多分鐘才找到主干道。余杉這會兒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個位置,但肯定很偏僻,四周沒什么建筑就不說了,大中午的主干道上好半天才能瞧見一輛車。余杉看見車就伸出大拇指,結果根本就沒人搭理他。足足等了能半個小時,遠遠的才開過來一輛紅皮計程車。
坐上計程車余杉才知道,蛇頭居然把他丟在了偏僻的西貢。余杉告訴計程車司機自己要去中環,然后靠在座椅上開始閉目養神。
剛上岸那會兒他走路感覺都是飄的,胃里頭翻江倒海,干嘔了半天也沒吐出什么東西。只要想到回程也得再經歷一番,余杉就覺得鬧心。有那么一會兒余杉有些后悔,他在深港停留了十多天,早知如此莫不如飛回齊北給港澳通行證續簽了。
當然,這只是他美好的愿望,且不說沒有后悔藥可吃,單單是他包里的硅膠面具就是個難題。帶著這東西過海關?盡管這玩意不是什么違禁品,但海關肯定會懷疑余杉的目的。萬一說不清楚再拒絕入關,或者干脆把面具給沒收了,余杉哭都沒地方哭去。
所以雖然偷渡不是個好選擇,卻是余杉唯一的選擇。
司機開得很快,余杉腦子里想著事兒也沒睡瓷實,恍恍惚惚的就感覺車停了下來,然后司機說到地方了。
余杉付了車資,下車后四下瞧了瞧,一眼就瞧見不遠處的商場了。港島是購物天堂,特別是中環這一片,商場是一個挨著一個。
余杉鉆進商場,找導購問清楚洗手間位置,片刻后就鉆進了洗手間。他進到廁所隔間,反鎖了門,將自己背著的包放在馬桶蓋上。然后打開包,將里面的東西一樣樣的拿出來。
余杉梳理了頭發,將硅膠面具套上,又用專用膠水一點點的貼合在自己的臉部。跟著,掏出粉底,開始給自己化妝——不用粉底不行,唐景生臉色蠟黃,跟余杉的皮膚色度相差太大。
弄好了之后,余杉趕忙將身上滿是魚腥味的衣服脫掉,換上早就準備好的西裝。等余杉再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另一個唐景生。
二十分鐘之后,余杉到了匯豐銀行。他徑直找到保險箱業務區,向柜員遞出了授權文件。
柜員接過文件看了眼,馬上說:“先生稍等。”
余杉不會說廣東話,但大致的能猜到對方說的是什么意思,于是他點點頭。
柜員拿著文件去了后邊,幾分鐘之后一個客戶經理走出來,將余杉引到了后面的保險箱區域。
“先生,請出示你本人的證件。”
余杉雖然早就準備,可依舊緊張的要命。他掏出偽造的港島身份證,遞給了客戶經理。那客戶經理只是掃了眼,登記了證件編號就還給了余杉,根本就沒仔細看。
“唐先生,請這邊來。”
客戶經理先走一步,領著余杉到了另一邊,那里有臺顯示屏,看樣子是臺電腦。不同的是,既沒有鼠標,也沒有鍵盤,有的只是一塊手寫板。
客戶經理做了個請的手勢:“唐先生,請在這里簽名。”
余杉應了一聲,拿起手寫筆,在手寫板上快速的寫下了這些日子他反復練習的簽名。
他在手寫板上寫下的簽名顯示在屏幕上,片刻之后屏幕上出現了個紅叉。客戶經理看了眼,說:“對不起,唐先生,你再重新寫一遍。”
余杉面上平靜,心臟卻劇烈的跳動著,他暗自深呼吸幾次,平復了劇烈跳動的心臟,重新拿起筆,在手寫板上簽下了名。這一次,他簽名的速度放慢了很多。
幾秒鐘后,屏幕上再次亮出了紅叉。
余杉的反應很快,他揚了揚手,用會的不多的廣東話說:“有冇搞錯?”
客戶經理咳嗽一聲,有些尷尬的解釋說:“唐先生,您不用太刻意,平時怎么寫現在就怎么寫。”
余杉裝作沒好氣的瞥了客戶經理一眼,隨即再次拿起簽字筆,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寫下了簽名。他的眼睛始終盯著屏幕,看著屏幕顯示出的簽名,心里緊張的要死。
幾秒鐘的時間,對于此刻的余杉來說,好似一個世紀一樣漫長。他知道客戶經理不可能讓他無限次的驗證簽名,一旦超過規定的次數,后果難以想象。偷換文件是甭想了,搞不好銀行還會懷疑余杉的真實身份。要知道客戶經理的身后就站著兩個保安,真有事,余杉不認為自己能跑得過對方。
幾秒鐘轉瞬即逝,屏幕上陡然出現‘accept’的字樣。客戶經理掃了一眼,側過身子做了個請的手勢:“唐先生,請這邊來。”
余杉長出一口氣,他瞧見兩名保安的手已經從電棍上放了下來。這一關算是過了。
客戶經理將余杉請到一個隔間,讓余杉稍等,隨即轉身出去了。過了幾分鐘,客戶經理又走進來,將一個鐵抽屜放在了余杉面前的桌子上,走之前告訴余杉,有需要可以隨時按桌面上的呼叫器。
客戶經理這回真走了,隔間里只剩下余杉一個人。他警惕的四下看了看,隔間里沒發現有攝像頭之類的監控設備。想想也是,保險箱本來就是為了保證客戶的隱私,怎么可能在存取保險箱的隔間里安置監控?
余杉掏出鑰匙,打開了鐵抽屜的鎖,然后緩慢的將其打開。就如同他預想的一樣,抽屜里只有一份牛皮紙文件袋。他仔細觀察了下,確認牛皮紙袋沒什么特異之處,這才動手將文件袋打開。
文件袋里的文件一共五頁,跟他在一五年看到的一模一樣。余杉打開自己的公文包,取出準備好的偽造文件,將其裝進文件袋里。又將原本的文件收入手提包里。
他沒有立刻離開,瞧見桌面上有煙灰缸,余杉掏出香煙抽了一根。雖然之前驗證簽名的時候有些波折,可整個過程還算順利,他成功的置換了喬思的復仇名單。那把懸在頭頂的刀子稍稍遠離了一些,要想讓這把刀徹底消失,接下來只能守株待兔,等著張毅那邊的監視有進展。
一根煙抽完,余杉按了桌面上的呼叫器,隨即將鐵抽屜重新鎖好。片刻之后客戶經理來取走了鐵抽屜,然后將余杉送出了保險箱區域。
出了銀行,余杉一把扯開領帶,頓時感覺呼吸順暢了很多。硅膠面具黏在臉上讓人很難受,余杉打算找個地方卸妝。也不用找了,還是原來的商場衛生間吧。他還記得商場的位置,剛才來的時候他因為路況不熟繞了冤枉路,這回他徑直鉆進了一條巷子。
這巷子里挺熱鬧,兩邊全都是干餐飲的。走著走著,余杉就聽見有人在喊‘唐律師’。喊第一聲的時候余杉還沒反應過來,等到第二聲的時候,余杉終于反應了過來。壞了!他這會兒的扮相就是唐景生,不用琢磨,這肯定是碰到唐景生的熟人了。
余杉裝作沒聽見,雙腿頻率不變,步幅卻大了很多。與此同時,他的眼睛四下掃著,瞥見前方有個轉角,想也不想就拐了過去。右轉之后,余杉小跑幾步,然后一下子鉆進了一家小飯館。
這個點已經過了中午飯時,店里面一個用餐的客人都沒有,收銀臺的服務員正趴在那兒打盹。余杉瞧著沒人注意,迅速將臉上的硅膠面具扯下,塞進了公文包里。
這時候,就聽見方才喊‘唐律師’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咦?怎么不見了?神經!”
余杉回頭瞧了一眼,隨即亡魂大冒。雖然年輕了很多,身材也瘦了很多,但那張臉他前一陣剛剛見過——成安!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除了喬思本人以及陳廣夏之外,成安是少數知道自己是誰的人之一。喬思在唐景生那里建立的針對余杉的復仇基金,全都是成安一手操辦。這要是打了照面,天知道會有什么后果!
余杉緊忙轉過頭,用最快的速度鉆進了一個用餐的小隔間。然后他從公文包里拿出小鏡子,探出小隔間瞧了瞧,更讓人沮喪的事兒發生了。成安那混蛋不但沒走,反而走了進來。
成安叫醒了收銀員,說了幾句話之后,走進了余杉旁邊的隔間。這下子更糟糕了,那隔間是半封閉的,根本就沒有門。余杉所處的隔間又在里面,他要想離開的話就必然從成安面前走過……這可怎么辦?
余杉迅速分析了眼下的情況,走是別想了,總不能擋著臉往外跑吧?那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走不成,就只能等。而且還得正常的等。于是,余杉招呼了一聲:“伙計,點餐!”
伙計走進來的時候,看向余杉的目光很驚奇。顯然搞不清楚余杉是什么時候鉆進來的。余杉根本就沒給伙計發問的機會,抄起桌面上的菜單,胡亂點了一通,隨即將伙計給打發走。
伙計出去之后,又去了成安的隔間。兩人用廣東話對話,余杉聽了個囫圇。大概意思是,伙計問成安要不要點餐,成安說要等朋友,就先點了一壺茶水。
時間一點點過去,余杉點的東西上齊了,這時候就聽隔壁的成安突然說:“這里這里,等你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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