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他已然知道了自己和張德瑞的真實身份,也猜到了他們有謀劃。但照目前的情形看,他應該還不知道他們具體的謀劃是什么。
他既知道了這些情況,卻只身前來,他到底是敵是友?入宮的謀劃,該不該告訴他?
若他是敵,告訴他無異于白白送死。他若是友,今后一旦起事,在偌大的青州,能有一州府令支持,這可是很難得的后援……
此時的許敬,如同火中的一枚栗子。不取,誘人。取吧,燙手。
吳明聰一把摁住許敬的手。
“你可否愿與我滅了那逆賊?”
吳明聰目如炬火。
吳曼曼心下大驚!
不是為了救母親林淑媛嗎?如何竟是為了滅弘皇兄?
他如今已是當今新皇。玄帝。
說滅他,不過是哄哥哥張德瑞的話,皇帝可是說滅便滅得了的?
許敬仿佛知道吳明聰會說些什么,緊緊盯著吳明聰,半晌,眉頭一跳,道:“我只想救一個人。”
“救一個人?”
“對,救一個人。”
“什么人?”吳曼曼問道。她的心劇烈地跳起來。
“林皇后。”許敬口中蹦出三個字。
這是吳明聰和吳曼曼萬萬沒想到的。
如今,大齊已是張德弘的天下,他卻敢在此公然要救殺害先皇的皇后林氏!
他這話到底是真是假?許是他只是為了從父女口中騙出更多的話來?
“你吃著當今皇上的俸祿,卻要救先皇罪后?”吳明聰頗不相信。
許敬突然轉身,雙膝一曲,跪下地來。
他仰面拱手道:“蒼天可鑒。我許氏一門世代書香,為官清廉,不想卻被水鶴陷害,以至父母雙亡。
“幸得賢帝林后滅除奸佞,許氏一門才得以重見天日。我能重新被朝廷起用,全仗林后信任。如今,她又身陷桎梏,我卻不能救得她,實在是心急若焚!”
吳曼曼道:“你不是自己科舉考中進士,才踏上仕途的嗎?如何又是林皇后信任?此話從何而來?”
許敬起身對吳曼曼道:“當初,我雖考中進士,賢帝卻不肯任用于我。只因當時,水鶴余黨尚未全部清除干凈,他顧忌我許氏一門與水鶴有深仇大恨,怕水鶴的余黨們會借此為難他。
“是林皇后,不懼奸佞,堅持任用我,我才到青州來赴任,得以實現報國之志。”
原來如此!
偌大一個青州的府令,多少資歷深厚的臣子尚且坐不到這個位子。難怪這個許敬年紀輕輕,卻僅憑一個進士出身,便受此重任。
原來他是得了林皇后信任。
“臣得林皇后厚愛,卻眼睜睜看著林皇后受苦,而不得相救,心中如同烈火焚燒……”許敬的眼中,竟淌下兩行淚來。
吳曼曼一時也頗為感慨。
只道母后林淑媛性情剛毅,行事好強,樹敵眾多。原來,她也并非一心搶皇位謀私利,原來她也有正直忠烈的一面。
像許敬這樣的忠烈之后,雖經磨難,卻孤苦無助。母后在自身尚且難保的情況下,出手相扶,這該有多大的勇氣和正氣!
一時,吳曼曼對母后的情感,不光是愛,更多了一層敬意。
“她雖還你許氏一門清白,又委與你重任,然而,她卻是謀殺先帝的罪人!”吳明聰對許敬道。
吳明聰仍不敢輕易相信許敬的話,故意拿話試他。
一旦今日與他為謀,便有多少人的性命與他連在了一起。須得慎之又慎。
許敬道:“我不相信林皇后是殺害先皇的罪人!”
“可當日,我就在宮中,而先帝確實是被林皇后窒息而亡。”
“林皇后絕不是蓄謀弒君!即使是她殺害了先帝,她也是被迫無奈……”
一時,吳曼曼心中戚戚。
自己身為林淑媛的親生女兒,吳明聰是這個世上最深愛她的人,都沒有如此信任她。一介遠臣卻能如此……
母后,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子……
“許府令,我們又何嘗不是想救林皇后出來。”吳明聰道。
許敬抬起淚紅的雙眼,看著吳明聰。
“我暗地里打聽得,玄帝并沒有殺害林皇后,而是把她囚禁在宮里。”
“因此,你便一直暗存營救林皇后之心?”
“對。我雖身在青州,卻沒有一日不思謀此事。只是,我人單力薄,無能為力,不敢貿然行事。”
吳明聰上前一步,道:“若我有辦法營救林皇后,你可愿出手相助?”
“吳大人,若能救得恩后逃離險境,我許敬愿舉全身之力!”許敬舉手立誓。
吳明聰一把抓住他的手:“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許敬的臉上,寫滿激動與欣慰。
“許大人,小女子還有一奇慮。”吳曼曼道。
“吳小姐有何疑慮?”
“許大人是何時懷疑我父女二人的?”
吳明聰笑道:“對對對,許大人與我并無深交,如何便發現了我們身份有疑?”
許敬回到茶幾邊,端起茶杯,飲了一口,從容道:“吳大人可還記得你書房里掛的那幅《大浪淘沙》圖?”
“記得啊,我自己的東西,我當然記得。不瞞許大人,此圖,還是林皇后贈與我的。”
吳明聰的臉上,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情。
吳明聰素來風雅,林淑媛回宮后,時不時會送他一些琴畫什么的雅物。說贈送也好,賞賜也罷,總之,皇后送東西給公主附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吳附馬不是好這一口嗎?賢帝也賞賜了他不少。眾人皆知的事。
然而,吳明聰心里卻是明白的。這是林淑媛對他的情義。
林淑媛知道他表面上喜歡這些雅物,實則內心苦悶,一旦得了好東西,便總想著給他,以博他歡心。
雖心有彼此,然而時事弄人,不得相守。
也只能如此,聊以雅物傳遞相思。
不過,當著許敬的面,說出這畫的來由,還是弄險了些……
畢竟許敬并不知道他與林淑媛的真實關系,一旦他知道了,吳曼曼的身份也便暴露了……
情愛愚人……
“其實,此圖,是在下進獻給林皇后的……”
“你?”
“是啊,我知道林皇后喜歡琴畫之類的雅物,得了這幅好畫,便特意不遠千里進獻到長安大興宮……”
原來如此。
“那日我到府上找吳小姐論詩,一進吳大人的書房,我便看見了這幅《大浪淘沙》圖。當時,我便起了疑……”
吳明聰心里好不叫苦。公主府里那么多東西,他就只讓人取了這一件東西來,便被許敬識破了……
吳曼曼道:“那日,你并不是來找我論詩的吧?說吧,在寺里我哪里露了破綻?”
“冰雪聰明的吳小姐。”許敬贊道。
“我若夠聰明,便不會被你起疑了。說吧,我哪里露了破綻?”
“秦相的軟劍。”許敬道。“我早聽得人說,林皇后最心愛的女兒樂安公主的武師,有一把十分奇特的軟劍,鋒利異常,且又如蛇一般可纏在身上……”
果然不出所料,事情就壞在這個愣頭愣腦的秦相身上。幸好,許敬他……
完了!這下子,怕是他連我吳曼曼就是張果兒都知道了……
“只可惜,紫英宮的大火……不知道林皇后知道愛女葬身火海,該有多難受……”許敬沉重道。
繼而又道:“幸好,瑞皇子還在。林皇后好歹有個念想。”
此刻,瑞皇子應該已然將莊人們聚集起來了吧……
……
吳明聰向許敬和盤托出送吳曼曼入宮的謀劃。
“吳大人果然有謀略。如此甚好!你我都不必與崔府尹起正面沖突。”許敬十分歡喜。
吳明聰道:“正是此意。他終究是青州府尹,在青州的大小官吏中,他是很說得上話的。若是將他得罪了,將來他從中使梗,你雖是一州府令,也不好開脫和支使。
“明日,我便去與他父子說明,便說你二家都要求娶小女,我夾在中間,委實不好相處。想來,他也未必真心敢得罪于許大人你。”
許敬道:“我便告訴他朝廷派花鳥使來的事,然后便向朝廷舉薦曼曼姑娘。”
吳明聰父女一驚:“什么花鳥使?”
許敬一笑,道:“專門替那玄帝到民間搜羅美貌女子的花鳥使。至于這位花鳥使大人,吳大人大概也知道些吧?便是那最懂風月的張兼。”
“張兼?”吳明聰先是一愣,繼而會心一笑,道:“想來,他必是一位稱職的使者。”
“有了這位花鳥使,對曼曼姑娘來說,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嗯?”吳明聰一警。
吳曼曼易了容,宮里又傳出紫英宮走水的消息。許敬應該只知道吳曼曼是吳明聰的女兒,不知道她便是樂安公主張果兒。
雖與許敬為友,但留一張底牌,到底穩妥些。
“吳大人你想,若是通過官家渠道舉薦美人,那籍賬上還不得將曼曼姑娘的籍貫出身等一一考證公布?那豈不是又將鬧出來許多事來?”
“這倒不假。”
“若是這花鳥使選人,那便少了這許多麻煩不是?”
“如此說來,這花鳥使,竟是一場及時雨了?”吳明聰笑道。
許敬也笑起來。
吳明聰又道:“那我這許多謀劃竟都是白費了!早知有花鳥使張兼,我何苦還費這許多心思?直接找他不就得了!”
吳曼曼道:“父親,話可不能這樣說。如若不是這許多謀劃,又豈能與許大人結成一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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