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血痕的位置則更加奇怪，是在展廳左側偏中央的天花板上。聶行遠快步走到它正下方，擼下遠視鏡仰頭看去。
這一看，頓時覺得更奇怪了。
不是飛濺的血點，而是更像刮蹭——整體類似一個鞋拔子，朝著右邊的算是大頭，血跡較為濃厚，然后就變得像是血干了之后急速刮出的印子，在一個急剎般的頓點后驀然消失。
是誰的血？
這條線索絲毫沒有讓事態更加明朗，反而更加撲朔迷離了。聶行遠盯著它的指向急速退了幾步，再次查看位置的時候，發現離剛才自己估算的袁天問一開始的站位非常之近。
這又是怎么回事？
似乎有一個非常關鍵的信息，被自己忽略掉了。
破碎的玻璃，血跡，激斗，大水……甩掉最初的設想，將一切線索重新組合……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當時站在這間展廳里的，到底有幾個人？
袁天問，帶他來的NPC，和他戰斗的怪物，或許還有在這里接應的NPC……不，不對。
他突然把青牙劍掛回腰上，半蹲下|身，將兩手都插進了水底，一寸一寸地摸索。水流會帶走很多東西，但是一定會有一些東西是帶不走的。
他的指甲劃過一條磚縫的時候，水中驀然逸散出了一縷極細的血絲。那血絲稍縱即逝，但聶行遠還是看見了——他不再猶疑，起身揮起青牙劍，向磚縫力劈而下。
其實這個時候用板斧最好，可惜留給王陸桐了。聶行遠暗暗后悔，第二下下去的時候，就有一小塊瓷磚被劈得崩了出來，一團血花飄了出來，快速淡開。
好了。
聶行遠直起腰，不再探查這里的線索，轉身向環形走廊的深處繼續走去。
關于此處發生過的一切，他不敢說全部，但至少大部分已經知曉了。
其中最為關鍵的一個地方就在于，這個地方來過一個玩家。那個玩家也是被NPC帶來這里的，ta和袁天問相遇后，或許并沒有進行建立信任關系的步驟。
然后，死了一個人。
死的應該是帶袁天問過來的那個NPC，下手的是一個體型小速度非常快的偽生者，那個玩家察覺到了，并且在它即將把袁天問和NPC一箭雙雕的時候及時出手打斷，把它直接擊飛到了天花板上。它在天花板上跐了一下，留下那道血痕就直接彈開跑掉了。
但是袁天問這個蠢貨并不知道，他直接就對著救命恩人出手了，也不知道是幾輪之后，二人才達成共識。能擊碎防彈玻璃的武器痕跡沒再出現，或許他們在追擊之后改變了戰場，又或者另一個玩家又換了武器。
再往后的事情，就有些不好猜測了。那個橫死的NPC大概在原地待了很長時間，甚至血都滲進磚縫好大一片開始干涸了，才被處理掉，而大水也是在那之后涌來的。
總之，還是沒有找到他們去處的線索。
并且這么多水，難道都是那只小偽生者造成的嗎？未免也太驚人了。他踢了一腳水花，發出一陣嘩啦啦的聲響。
真是太安靜了，安靜到讓人覺得不舒服，整座博物館似乎就剩下了二樓流水微弱的潺潺聲和他踢踢踏踏涉水的聲音。水漸漸有了上漲的跡象，眼看水平線已經到了他靴筒一半的位置，他再度喊了一聲袁天問的名字，依然沒有任何回音。
水真清啊。
他低下頭，突然想道。
是的，非常清。
似乎連一粒灰塵都浮不起來。聶行遠正好走到下一個大些的展廳，向里一望，正中央有一方似乎是用來還原的書案，旁邊還擺著墨汁。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開了一瓶，往水里一倒。
墨汁甫一入水，立刻綻開了一團濃郁的黑色，可它們慢慢四散沉淀下去，很快不見蹤影。
怎么會這樣？明明流動速度很緩慢。
一股寒意猛然從腳底竄上脊背，他幾乎是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緩緩轉身。
身后依然什么都沒有，他出展廳后辨認了一下方向，繼續沿著走廊前進。
但本來不如何長的走廊卻始終沒能看到盡頭，走廊上的陳設倒是沒重復過，直到前方再次出現那間有破玻璃箱的展廳，聶行遠的目光終于冷了下來。不是他剛才走錯路返回了，是真的走回去了。
整趟下來，他都沒有看見這條環形走廊有任何的其他出口。墻壁只是不知疲倦地延伸著，他甚至沒有看見自己進來的那個樓梯間。
被徹底盯上了。
制造鬼打墻嗎？還真是古老卻又能有效制造恐慌的手段啊。
整段走廊并不是很長，確切來說，它本來就應該是一條弧，連半圓都夠不上，弧的兩頭都通往二樓中間的中央大廳。只是不知道現在被何方神圣連接在了一起。
以大能力扭曲空間他是不信的，即使有這種異能，也不會出現在第一輪里面。那么剩下的可能就只有障眼法，或者幻術了。
而不管是哪一種，它借以施展的介質，一定是水。
他再次低頭，水面倒映著燈光微微蕩漾，讓人看不清真正的地面到底如何。
那么……
聶行遠三步并作兩步跨到墻邊，毫不猶豫地按滅了頂燈。
周圍頓時變得一片漆黑，只有下一個展廳的燈投來了黯淡的光芒。他眨眨眼睛，拔步又奔向下一個開關。
……
現在，周圍全部暗了下來。
在視力完全失去作用的時候，聽覺反而會更加清晰。聶行遠暫時還沒有發現這樣做的意義何在，但緊迫的時間讓他只能憑借直覺做出這樣的選擇——在突破口難以找到的時候，就盡可能制造出最大的變數！
周圍只剩下了靜寂的水流聲。他豎著耳朵聽著，突然感覺一陣眩暈。
聶行遠渾身一震，念氣劍一剎那間凝聚，激射而出！
氣劍轉瞬沒入了黑暗的虛空中，不知道打在了什么地方，沒發出一點聲音。而聶行遠也清醒了過來，急速喘了幾口氣。
聲音，也是陣的一部分嗎。
他不敢再大意，抬手向墻壁按去。可這一下按了個空，他一個趔趄差點就摔在地上。
聶行遠怔住，慢慢又向左側橫跨了幾步，卻依然什么都沒有觸到。
前方，后面，右邊，全部都變成了空蕩蕩的一片黑暗。
空得，令人心生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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