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翔走進去,抓起一把煙絲,放到手掌上看,現并沒有多少煙絲有疙瘩。
老翟一揮手又把高翔手里的煙絲打到地上,接著拿掃把,掃攏地上的煙絲和過濾嘴,而后用手將其捧到垃圾桶里。
高翔帶他去洗手時,問他“誰給你買的煙?”
老翟說“我從來不用買煙,都是人家送的。”
高翔說“哦,難怪!都說“中華”煙是抽煙的人不買,買煙的人不抽。”
老翟說“你給他們說,叫家里再給我送條煙來,順便再帶件羽絨服來,這里冷。”
高翔答應了。
高翔叫對門的同事幫忙給他瞄著老翟,快步跑到樓道口去給專案組的人打電話,轉達了老翟的要求后,又把老翟脾氣的事匯報了一遍,并且說了心里的疑狐:他看煙絲并沒多少疙瘩,老翟立刻給我打掉了。
高翔到底是做刑警的,像是從蛛絲馬跡中窺視出了一點問題。
下午,老翟沒有面壁,也沒坐在窗前沉思。
他在這間十來平米的房間里,來回走動,忽而用大步,忽而又用步,他低垂著頭,心里念念有詞,高翔見他嘴唇囁嚅著,像是在數數,看樣子要丈量走了多少圈,從門到窗有多少步,從床到墻有多少步。
有個人無端且無聊的在不停地疾走,高翔見著就慌,說不出來一種別樣的滋味在心里翻滾。
平心而論,像翟局這樣的官員,年輕時血氣方剛,曾為保家衛國出生入死,中年時也為公安事業立下過汗馬功勞,也許獎章證書抱出來都論斤扎秤,還有兩年船都到碼頭了,不料會栽到錢字上。
可惜呀!高翔盯住他,那身黑色的西裝,雖長時間的坐過,但臀部腿后卻沒一絲皺褶,西褲上熨燙的折子,依然清晰如刃,足以說明套西裝工藝面料十分的了得,而且價值不菲。
高翔瞧著瞧著,心里直想問他。
“喂,老翟,你這套西服很資格吔,啥牌子?”
“哦,西服,阿瑪尼!”
“阿瑪尼?朝鮮的?韓國的?”
老翟笑了,斜眼看著高翔說:“你到上去查嘛。”
晚上9點左右,專案組的同志提了一大包東西來,交給高翔說,把東西給老翟,說完急沖沖離開了。
有件藍色的羽絨服,一條“玉溪煙”,一盒藍色的“百雀靈”。
一張紙條上寫了一行字:家里都好,少抽些煙,百雀靈是擦手的。妻。
高翔本想轉身就遞進去的,但他一想反正沒事,我來搜搜。
高翔打開羽絨服的包,用手仔細地捋了一遍衣服內里的羽絨,從領子到下擺,而后是衣領和袖口,羽絨是軟軟的,直到他確認沒有夾帶了,才把衣服放在一邊。
然后拿起那條“玉溪”,觀察它的薄膜封口,也沒現異常,他想專案組也許都檢查過了,我可能多此一舉。
他又隨手打開百雀靈的蓋子,見只是一盒用過的,白色的油脂散出香氣,里面還有手指摳過的印子,另一半是蒙的錫箔紙,看來也無異常。但香脂里面呢?
高翔抽出隨身的瑞士軍刀,取了刀旁的牙簽,伸進香脂里選了幾點戳了戳,現香脂里有異物在滑動,沒想到牙簽挑出一個紙片。
他用手指拂開油脂,只見紙片上寫了一句蠅頭字:趕快傳出幾個帳號密碼。
對門審查的人下午被帶走了,守的那個同事也隨人走了,門已經關得死死的。
高翔掏出手機給隊長了個短信:ss!快通知專案組來獅子山!
不多會兒,王支隊長帶了一人來了,在樓道里大家沒說話,王支隊長看紙片后,用數碼相機對著紙片拍了照,豎起大拇指對高翔做了個贊揚的動作。
又把紙片重新放入香脂盒,捋平錫箔紙蓋好蓋子,用手指了指墻,意思是可以送進去了。
這時的翟局并不知道外面的動靜,高翔送東西進去,他坐在床頭愣,兩眼直直地望著白墻。
高翔說“家屬送東西來了。”
翟局說“哦,謝謝,高!”
他撕開煙的薄膜,抽出一包煙遞給高翔說“你拿去抽!”
高翔說“我有煙。”
老翟說“煙酒不分家,你看得起我就拿著,看不起就撂在床上。”
本來高翔都轉頭走了兩步,聽他話說到這個分上了,心想不要白不要,也許要了他心頭還會高興些。
于是高翔接過了一包“玉溪”,翟局說“對啰,這不算受賄,看來我們真的有緣。”
高翔遲疑一下地問“你能回答我兩個私人問題嗎壓在我心底多年,你如有顧慮可以不說。”
翟局說“你問吧。”
高翔盯著他說“當年韋耀武強奸吳念梅并潛逃你知情嗎?吳念梅哥哥吳疆失蹤是否有內幕,是否人已死亡?!”
翟局沉默很久,說“我不知情。你應問韋正德,或許有你想知的答案吧。”
高翔冷冷地說“謝謝提醒,真相終究會大白于天下,作惡多端者難逃法,必有惡報!”
翟局雙手顫抖了幾下,嘆了一口氣,背朝高翔不再說話。
夜里,高翔守在門口沒敢合眼,他把毛領豎起來圍裹住脖子,雙手抄在大衣的袖子里。
窗外的天下著雨雪,朦朧的路燈映照在樹葉上,亮得讓人心里寒。
高翔告訴自己,明早下班該給專案組反映一下了,最好給看守的民警添個電烤爐在腳邊,他不住地活動著凍得木的雙腳。
上獅子山來好幾天了,看是一個百無聊賴的看守,多數時間平靜無奇,但在分分秒秒里,這里的人心都在跳動,真還有點于無聲處聽驚雷的模樣。
他為昨晚自己的重大現而欣喜,王支隊長那個豎起大拇指的動作,分明是對自己無聲的喝彩。
突然,翟局從被子里騰的坐了起來。高翔一看表,凌晨三點多。
“老翟!你是不是要解手?”
翟局說“不,睡不著。”接著拿出煙,點然一支,靠在床頭猛抽。
高翔知道他心里有事壓著,看得出他在思考,眉頭蹙成了一個川字,像是別克車的標志,氤氳的煙霧在他凝重的臉上蒸騰。
他一下一下的吐著煙圈,煙圈圓了又散,食指頭在過濾嘴上有節奏地點著,白色的煙灰落在地上。一支煙抽完,他又點燃一支。
直到抽完五六支后,翟局穿衣起床,但什么也沒做,只是又在房間里走圈子,雙手緊緊攥成拳頭,不停地抖動。
高翔看得出來他很使勁,好像為什么事情猶豫著,需要他果斷決策。是不是他決定要交代了?
高翔振作起精神,挺起身子,正襟危坐了,目不轉睛盯著翟局的一舉一動。
幾年的刑警經歷在提醒自己,嫌疑人在開口前都有微妙的異常舉動,耐心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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