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十一月,已經(jīng)落下大片雪花,皚皚白雪籠罩屋檐瓦舍,四下里都成白色世界,冷風(fēng)呼嘯,街上幾乎沒有行人。
即便如此,高大門戶,鋪設(shè)整齊的道路,鱗次櫛比的高樓,光是看著也有一種厚重的奢華,這不是上京你能比的,耶律雅里心里想到。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夢到上京了,曾經(jīng)生養(yǎng)她的地方,她長大的故土,大遼國的榮光。
最開始,在奔波周折,在初到異鄉(xiāng)的時間里她心中都記得,總會夢見上京的一草一木,城外遍布污泥的水溝,她嬉戲玩耍的金殿,瓦舍下長草的青石墻角
一切都那么清晰,那么令她渴望。
可在景國安頓下來之后,慢慢的她竟再也沒有夢到上京,夢到故鄉(xiāng)了
這既讓她感到恥辱,又讓她害怕,難道她已經(jīng)墮落到隨遇而安了么?難道她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的傳統(tǒng),自己的先祖了么耶律雅里不斷羞愧的質(zhì)問自己,她從未得到答案。
景國沒有北方的殘酷了凜冽之風(fēng),人也似乎更加溫和,或許正是如此,她越發(fā)夢不到大遼國了吧。
如果能活得更好,如果是更舒適安逸的世界,誰愿回去呢
“俗話說瑞雪兆豐年,看今年這架勢,明年說不定又是一年豐收。”
思緒回歸,耶律雅里看向?qū)γ妫聿母叽笸Π蔚哪贻p人正撫著欄桿,居高臨下看著下方街道,對于這個年輕人,耶律雅里很熟悉,全天下大概少有人不知他名號的,景國皇太孫李星洲。
他身邊跟著一圈人,無論走到哪,他似乎都是世界的中心。
他很強(qiáng)壯,但不是那種暴戾的強(qiáng)壯,反之更加內(nèi)斂,更加含蓄,和他平時言行一樣,平易近人。
外人是絕不敢相信的,傳言中權(quán)傾天下,百戰(zhàn)百勝的年輕人是這個樣子。
普普通通,平時沒什么架子,喜歡與他的小丫頭玩鬧,平日吃飯很隨便,并不會天天大魚大肉。她經(jīng)常到王府了,慢慢的也見怪不怪了。她和皇太孫的妃子何芊是好友,所以京城會到這來。
義父大石每次也會帶她來這里,所以她對這里十分熟悉,就像今天,義父耶律大石再次被請來議事,她也跟隨,他們在議事,自己就和何芊在一邊說話,她們離開得不遠(yuǎn),李星洲似乎也毫不擔(dān)心。
難道是因?yàn)樗瞧醯と嗣矗鋵?shí)她大多聽得懂的,因?yàn)樗龑W(xué)習(xí)漢語很用心。
“今年全國總體都是好收成,只有成都部分地方夏天的時候遭了洪澇,朝廷救災(zāi)及時,沒太大損失。”
“如果明年還是這收成,打金國糧餉都夠了,天佑景國,這兩年來真是天時地利人和啊!”
“哈哈哈哈”
眾人一陣大笑,中間的年輕人卻沒笑:“高興是好,不能總把希望交給老天爺,圣人言盡人事,聽天命,聽天命可以,但前提是要盡人事,把每一件事做好,做得越詳盡越好,然后才是聽天命。
人事越周全,需要聽天命的部分就越少,所以我們的事也是一樣,能做多好就做多好,聽天由命是萬不得已。”
“是!”
“謹(jǐn)記殿下教誨”眾人紛紛答應(yīng),有人似乎若有所感。
雅里愣愣看著,總覺得人群中的他有一種鎮(zhèn)定從容,是別人不具備的。
“王爺,如果是六七月出兵,還有個重要問題需要考慮,那便是火藥。”
“對,火炮彈藥可以暫不考慮,可以用銅殼,可步槍子彈用的是紙殼,如果遇上連綿陰雨,肯定難以擊發(fā),就算能擊發(fā)也是少數(shù),對我們十分不利。”說話的是趙四,王府最受人尊重的工匠。
“六七月正好是悶濕多雨的節(jié)氣,是要早做想法打算。”
耶律雅里遠(yuǎn)遠(yuǎn)看著,這次說話的是月兒姑娘,她很羨慕月兒,月兒年紀(jì)比她小,卻那么獨(dú)立,那么自主,殿下也總會無條件的維護(hù)她。
“怕什么,依我看下雨的時候咱們按兵不動不就成了,何必那么擔(dān)心。”嚴(yán)申,王府出生的將軍。
“你想得太過簡單。”殿下?lián)u搖頭:“金人也不是傻子,一次兩次還好,次數(shù)一多被看出端倪,金國人專挑陰雨天氣襲營怎么辦。
再者如果遇上十天半個月的連綿陰雨天,我們也不能等上十天半個月。”
“那要怎么辦嘛”
李星洲招招手:“趙四,秋兒,這次還是要靠你們,我只信得過你們兩,接下來還有半年多時間,你們各自給我想出個可行方案來,不求能進(jìn)攻,但至少要保證雨天也能反擊,不能全部歇火。”
“請王爺放心!”
“嗯!”秋兒也認(rèn)真的點(diǎn)點(diǎn)頭。
“還有,馬匹的裝備狀況如何?”
“殿下,如今新軍陸軍四個師,已經(jīng)人手一匹馬,只待明年開春何煦再帶一批回來就能人人有馬。”
“不錯!這事參林你做得很好。”
“哈哈,哪里,都是何大人弄回的好馬,那些馬看起來雖然矮小,可耐力好還溫順,吃草料也不挑,殿下真是慧眼如炬,當(dāng)初一眼就看重那樣的馬。”
“還不止,等到北方你們就知道它們的厲害,能殺死普通馬的環(huán)境他們也能熬過去,論長途奔襲作戰(zhàn),天下沒有敢與它們爭鋒的。”
“”
耶律雅里聽著他們說一些話,從天下大勢,到瑣碎的細(xì)枝末節(jié)小事,這些事明明亂七八糟,東扯西扯,可以李星洲為中心,最終都會收回來,成為一個閉環(huán),然后找出答案。
他總是中心,似乎整個小亭的中心,大家說話的中心,這片天地的中心,她目光的中心
“看呆了?”
身邊的何芊突然問她,耶律雅里驚慌收回目光,“什么?”
“哼,還裝,我看你呀眼睛都不會動了。”何芊不滿的說,耶律塔里很慌亂,畢竟何芊是李星洲的妃子。
“不過要是你也沒事,我爹說過你遲早要嫁給他的。”何芊有些惆悵道:“我自不愿意,可也沒辦法,好在你這人不錯。”
“我我不知道你說什么。”耶律雅里有些慌亂。
正在這時,那邊傳來李星洲的聲音,“時間不多了,你們都回去吧,回去之后多想想,還有什么疏漏,盡快跟我說,等打起來就不用想了,但再此之前想得越多越好,想得多疏漏就少”
眾人一一拱手告別,耶律雅里回頭,卻發(fā)現(xiàn)何芊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跑了,只留下她一人。
眾人接二連三下樓,她卻不好動,等回過神,樓上就只剩下不知所措的她還有站在欄桿邊上的李星洲。
一對視,她連忙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
“你還在這,一起走吧。”他笑道。
耶律雅里愣了一下,隨后下意識的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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