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很多事情都要安排,首先就是耶律大石和狄至之行。
李星洲親自跟皇上說明,耶律大石還好,如今狄至已是樞密副使,必須皇上答應才能隨意調動。
其次就是等他到蜀中吸引視線,拖住吳家之后,這邊如何下手。
這事可有的是歷史教訓的。
最可能的就是當年雍正遇到的地方官員和大族勾結,統(tǒng)計報告上去的數據完全作假,有些省份甚至直接把耕地報少了八成,明目張膽糊弄朝廷。
對于這點,李星洲的解決辦事有兩點,一讓信任的當地官員輔助此事,當地人最了解當地情況,誰家多少良田,哪里田多,哪里田少,哪些人難對付。
其次就是必然有反彈。
公平的說,李星洲的政策雖為底層百姓爭利,但并不公平。什么是公平?平均就是公平嗎?當然不是,如果一個天天好吃懶做的人和一個勤勞自制的人還能收入相當,那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就以他經驗來看,一個村子,外地遷來的,大家同一起跑線,同時開始奮斗,一代人之內必有差距,三代人之后差距更可能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無他,刨除外部因素,有些人就是怠惰難改,自制力奇差,有些人卻勤勞刻苦,自制力很強。這些差距一年兩年還不怎么,幾代人積累,十年,幾十年,上百年之后就會有質變!拉開巨大鴻溝。
那愿意干的勤勞自制的那部分人自然會愿意用他們富余的錢財去買不愿干活自制力差的怠惰人群的土地。
他們有錯嗎?自然沒有,他們不像一些大族一樣強取豪奪也不像一些官商勾結的官宦家族那樣利用權力便利而是實實在在靠自己的勤勞和自制做大的。
這樣的人哪里都有,可這個政令一下這也人也會被“誤殺”!不滿是肯定的。
但是,如此廣大的地區(qū)要甄別也是不現(xiàn)實的只能一刀切!
長痛不如短痛,也正因為此時南方還沒完全發(fā)展起來,更要早早鋪路,趁著沒那么痛的時候打好根基。
李星洲思索再三把參林叫來徹夜長談,毫無掩飾的向他說了所有顧慮。
參林比起狄至、嚴申、魏雨白等人,參林更有文人氣質,也有地方治理的經驗,更像儒將像地方官。
讓他去處理這些事正好。
“我給你四營人馬,此事你來主力讓方新和明州知州吳惠輔助你。
讓新軍將士去幫助統(tǒng)計,有抵抗可以示以懲戒,但度要你自己拿捏不可激起民變也不能阻礙新法令推行。”李星洲道說著還把已經寫好的規(guī)劃書遞給他。
“殿下放心,此事大略臣已知曉,殿下所言我會認真記下,只是臣也想請一個準信!眳⒘止笆。
“什么準信?”
“殿下,恕我直言,我覺得此事極有可能激起有些人狗急跳墻!這不可不防!背橇直砬閲烂C起來:“殿下這招臣看懂一些,是想打壓豪族,分利好于百姓。
可殿下,在我們江州,我們參家做生意發(fā)家,家里富庶田畝不少,可在那些有田有地有關系的大族面前也沒得比。
江州一帶最大的家族,一家七房,良田超過十萬畝!屋舍五十多處。
平日幫助他家干活的家丁,侍者,還有幫著管理土地的親戚朋友和傭戶就有五六百人,這些都可以算作自家人。
除此之外還有眾多長工、打手,可靠他們家活命的合計有一二萬口!
李星洲皺眉,微微有些驚訝,“這么夸張么?”
參林肯定點頭,心里加了一句,其實可能更夸張。
這件事上,是李星洲孤陋寡聞了,比如清朝著名的和珅,他被抄沒家產的時候除了各種金銀財寶和地產,名下大約有八十多萬畝良田!
和珅是個極端例子,但各地頂級的那些大地主,豪族,到王朝中期,兼并十萬畝左右土地的,大半州府都有那么一兩個的。
而普通人家,就算往多了算,一家男女老少八口,就算勤勞苦耕,全家出動,以古時的科技水平,種個十五畝左右就已經是竭盡全力了。
所以參林說十二萬畝需要一兩萬人耕種,也就是有一兩萬口要靠江州最大的一家地主大族吃飯,其實還是怕嚇著他,說保守了。
按實際情況可能是有三萬多人要靠著一家頂級大族吃飯。
這時候要動手,如果那些大族狗急跳墻,發(fā)動百姓呢?
很多百姓并不明白,這個政策是要讓大族無力持握那么多土地,要吐出來分給他們。
如果那些大族巧舌如簧,稍加引導,百姓很可能覺得就是朝廷,是李星洲要毀他們飯碗,讓他們沒法打工了。
而這時候又沒電視,沒媒體,李星洲千里之外,不可能比地方大族先獲得話語權。
參林這么提醒,李星洲也明白,此事可能比他想的還難,可能要流血。
這些血和北方的血不一樣,北方的血,無論對別人這么樣,對于景國來說都是保家衛(wèi)國,驅除韃虜,開邊擴土,都是正義的血!
而這次流的很可能是無辜之血,是無知之血,是自己人的血。
李星洲踱步許久,最終長呼口氣,咬牙道:“一個師去!駐扎在明州,我準你生殺之權,若有暴動,全按叛軍處置!”
這是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參林聽完,也長長作揖,“殿下,臣定不辱使命!”
李星洲之所以敢讓新軍士兵去,是因為新軍不用于其它部隊,既開設文化課,也開設政治課,還有信任訓練,強調集體意識,還不像禁軍那樣克扣。
所以新軍紀律嚴明,令行禁止,還能去做統(tǒng)計之事。從北伐金國也體現(xiàn)出來,雖然初期有過貪功冒進的情況,但懲戒之后,便再沒此類情況。
戰(zhàn)打了將近一年,禁軍中鬧出好幾十起違令奸淫擄掠北方百姓的事,新軍一起都沒出。
故而李星洲敢讓參林帶兵去幫他做事,要是讓禁軍去,軍士不識字,不會書寫都是小事,只怕到了地方就成兵匪、兵禍了。
隨后,他將此事做成詳細表章送皇上批準,第二天結果就下來,三省和皇上都準行,很快就有結果。
事關重大,事關接下來幾十年的布局,如果有條件,李星洲想親自去明州,不過他明白自己的任務,如果他去明州,吳家人壓不住,皇后出來說話,那明州的事就要不了了之了。
所以他只能去蜀中,趁他在蜀中的時機,由參林、方新、吳惠生趁機讓事情塵埃落定。
新軍出兵一個師可不是鬧著玩的,動靜很大,需要樞密院和皇上批準。
不過理由李星洲和參林也商量好了,對外就是清繳海蔻,保境安民,此時沿海出?谝粠Т_實有海蔻,雖然沒多大氣候。
用這個理由將新軍海軍一個師調出京城,然后走海路南下,就說在沿海州縣休整,然后就可以上陸變成陸軍,進駐明州。
十幾萬金軍尚且不是對手,只要新軍一個師到明州,那么也大局已定。
最好的結果是在新軍威懾之下,各地大族不敢動作只能任削,如果有狗急跳墻的,那一萬新軍,也足以讓任何人都翻不起波瀾。
出發(fā)前,他再次將參林、方新叫到府中開了個秘密會議,一再交代此事總要,和一些舉措。
同時再三叮囑他們要鼎力合作,畢竟兩人之前沒有合作的經歷。
兩人都答應下來。
到正月二十一,李星洲帶著新婚的耶律雅里,還有官員起芳、隨行軍校魏雨白、嚴申,五百新軍親衛(wèi),十個侍奉的丫鬟,五十人隨行,包括伙夫,趕馬的,喂馬的,扛東西的。
整個隊伍接近六百人,從開元出發(fā),往西走,隨后順大江水路西進。
此時黃河沒有數次嚴重大改道,雖然做不到像長江一樣大部分通航,但比后世好太多。
長江自不用說,淮河長江流域水網眾多,水上交通發(fā)達,隊伍只要到河邊,配合王府大船,行進就十分迅速,還能省時省力。
李星洲出發(fā)后第二天,新婚過后的狄至、耶律大石也要隨楊文廣、折惟忠、魏朝仁北上了。
此行還帶著夏國使者,狄至、耶律大石的身份是景國使者,帶了兩營新軍,還帶著四車奇珍異寶。
名義上護送這些珍寶北上,回禮夏國的朝貢,其實是探查虛實,親自去看看夏國的山川河流,最重要的是摸清黃河在夏國境內的一段如今能不能通航。
李星洲知道后世的情況,可那是千年之后,黃河無數次改道,泥沙淤積千年的結果。
前朝一些材料也記載了河套地區(qū)水文情況,可那也是兩百多年前的資料了,如今夏國境內的水文情況到底如何,新軍艦隊能不能開到夏國。
不同于大江,大河在千年之后通航情況很差,主要由于中上流水土流失,淤積千年的砂石泥土導致河床千年里不斷墊高,不斷改道,水淺了自然過不了船。
不過這些都不是李星洲的事,狄至和耶律大石都是戰(zhàn)爭經驗豐富之人,特別狄至,從來就是打水仗的。
他們一行很快順著大江,乘著王府的大船開始北上。
如果說黃河是華夏文明的發(fā)源地,是母親河,那么長江就是全世界經濟價值最高的河流。
它更加溫和,更加潤物細無聲。
她更加稱得上整個華夏的大動脈,現(xiàn)詩句“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還有“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等等,都在稱贊其無與倫比的航運價值。
即便他們是逆流而上,走的也比陸路快了很多,到一月下旬,他們就已經過江陵,很快進入后世重慶下轄地界。
江陵雖繁華,李星洲只停留半天,沒有下船,當地百姓官員早聽到風聲,紛紛到江邊駐足,想要見識見識大名鼎鼎的李星洲。
不夠他可不給地方官員獻殷勤的機會,雖然很爽,可他有急事。
大江上如今船只往來絡繹不絕,商貿繁盛使水道也變得忙碌起來。
李星洲一行很就到蜀地。
周圍山川水色也與北方截然不同了,山青水綠,到處透露著一種生機盎然,這種勃勃生機在秦嶺淮河以北的地區(qū)是很難看到和領略的。
四周山峰地勢起伏極大,時而高聳入云,時而一馬平川。
這樣陡然變化的地勢和四方青綠包圍的山光水色,讓在北方長大的耶律雅里,蒲察伶和魏雨白都看呆了。
一路上驚喜連連,感慨連連,忍不住說蜀中天府之國還沒見到,但光是這些山川水色就足以令人咋舌。
李星洲和嚴申想到的又是另一些事,如果要取蜀,一般只有兩條路最合適進軍。
一條就是他們在走的水路,一條就是北方劍門一帶。
而蜀道難,難于上青天,這誰都知道,四周崇山峻嶺,劍門關之險要,很多北方雄關都不能比。
可偏偏歷史上有尷尬情況,一邊是吹蜀道有多險多險,一邊是蜀地不攻則已,一攻就沒有攻不破的!
這t就很尷尬了,不是說好的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么,不是說好的易守難攻么?
其實這是蜀人的特點導致的。
內戰(zhàn)如蟲,外戰(zhàn)如龍。這句話形容蜀軍很合適,形容蜀人大多數時候也是合適的,或者說只要不把他們逼到死路,只要留余地,蜀中是最樂意投降的。
歷史上很多時候入蜀的模式都是前面打敗仗,然后采取懷柔政策,隨即后方紛紛全投,一路降到成都,這就過了。
可一旦有不懂的,把蜀人逼到死路上,不給留余地。那他們就真拼命,拼起命來誰都害怕。
所以這地方的精髓兩個字“安逸”。只要讓他們安逸,就不會跳起來如果逼到死角,沒了安逸,那就跟你拼命。
這和蜀中的地理形勢有很大關系,一個與世隔絕的天府之國,外面有群山為屏障,里面沃野千里,小日子過得舒坦,危機感誰進去都安逸了。
所以李星洲對付蜀中大族的策略是溫水煮青蛙,千萬不能像東面那樣動刀子。
東面諸州必須動刀子,速戰(zhàn)速決。
蜀中不行,蜀中只能慢慢來,安撫中一點一點下手,不用過激手段激起反對,做事總給他們留點余地,慢慢的事情就成了。
所以到了蜀地之后,李星洲也“安逸”起來了,開始不急著趕路,在大江沿途諸州每處都會停留一天,和當地百姓,官員見面。
隨后才沿江北上,當他要前往成都府時,整個蜀地幾乎都知道他到來的消息了。
一些官員紛紛往蜀中趕,各地得大族豪門也紛紛派出家中最德高望重,或者最有才學能力的年輕后輩往成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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