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內原本歡愉的氣氛蕩然無存,只剩下一片尷尬的沉默,就像是盤中那可憐的烤豬蹄。
王一葉卻不覺得尷尬,他效仿姬羽切了些許桃花入酒,然后淺嘗了一杯,笑道:“我知道這事情有些大了,但是跟刀山火海比起來,還是不怎么大。”
“不過就像姬羽將軍說得一樣,我是個風雅之士,所以會給你們足夠的考慮時間,家國之間,個人與天下之間,我相信你們會有足夠的選擇。”
一時間,各縣之主的臉色更加難看了,這叫什么話?
家國之間?個人與天下之間?
不歸順你便要被扣這么大一頂帽子,到時候就算是殺了我們,也是名正言順是吧?而且還能通過虛偽的謊言,賺取一大片民心。
想著這些,各縣縣主不禁有些心底泛寒。
最終,原本一場歡愉的宴會,雖沒有經過怎樣的爭吵或者發生怎樣的矛盾,倒也不歡而散。
本來的人,卻要成為一條走狗,任誰也開心不起來。
于是,宴席上的兩種食物讓這些各縣之主覺得有些惡心,這兩種食物便是烤狗腿和烤豬蹄。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所以要當狗腿子?
最終,宴會散了,姬羽緩步來到了綠蕉院的門口,也沒遇到什么不順的事情。
這一趟廬山郡之行,對于各縣之主來說,簡直就是噩耗。
可對于他來說,一切則太過順利。
凡事太過順利,則必有詭異。
少了歡愉的郡守府,即使沒有雨打芭蕉,也顯得有些壓抑,殺機太重。
踏著一片夜色,姬羽進了綠蕉院,卻聞見了清新的風里有血腥。
他心里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跟著以一道明亮的劍火照亮了小院,便看見了這樣一幅情形。
翠柳姑娘倒在了血泊里,就行睡著了一樣,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痛苦,大概走的時候應該很安詳。
只是在她那張安詳的臉上,終有一絲淡淡的遺憾。
血泊里有一枝翠柳。
姬羽知道為何在宴會上自己的心那樣的難以清寧,心中那絲濃濃的預感又是從何而來。
他沒有悲痛,也沒有憤怒,只是一臉平靜地來到了翠柳的身旁。
他的眼神是那樣的平靜,就像是深廣的大海,波瀾不驚。
可越是平靜,卻越讓人不安。
清池中的幾尾紅眉道人魚便感受到了這些不安,拼命的朝清池外跳躍而去,它們竟然是在無比驚恐的想要逃離這個小院。
姬羽撫摸著那張已經毫無血色,也沒有了生機的冰冷臉頰,笑著說:“你說,你想親眼見證我的太平,那么我便帶你去見證。”
他的聲音很是溫柔,就像一個情郎在對自己世間最美的新娘說著愛情的誓言一樣。
可是,這不是愛情的誓言,只是當初一句簡單的承諾。
姬羽拔下了翠柳頭上那支繡著兩只黃鸝的發釵,跟著那個小姑娘的頭發便如瀑布一般散了開來,美若仙子。
如果那個小姑娘此時還在人間的話,看到姬羽這個動作,必定會很幸福很幸福地笑著。
姬羽握著那一支發釵,然后開始為自己束發。
這是他借體重生第一次束發,當他把那支發釵n發間的時候,當年的種種往事浮上心頭,難免是五味陳雜。
人間很簡單,向來復雜的是人心。
這種束發的手法,他曾用過千百遍,而今生用起來,自然是爛熟于心。
但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從沒有如此認真的束過這樣一次發。
束發后的姬羽,比起披頭散發的驚艷和江湖氣,更多了幾分飄然出塵的仙氣。
他抱起了翠柳,渾然不怕那些鮮血沾染到他的手上、赤衣上。
那長廊盡頭檐角之上的嘲風雕塑,隱隱多了幾分肅殺。
在院墻頭上,不知何時分來了兩只黃鸝,時不時發出幾聲清脆而悅耳的鳴叫,就仿佛小院內一曲優美的樂章,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
姬羽抱著滿身鮮血的翠柳,一臉平靜的離開了綠蕉院。
最令人戰栗的死亡,向來是無聲的。
依然是郡守府內那座不亞于綠蕉院的小屋。
屋內,紅眉男子端著一壺茶水窮思量,他第一次對人間有了茫然的情緒,也是第一次見到,一個凡夫俗女,竟然能死的如此慷慨。
在廬山郡各縣主眼中猶如rn惡虎一般的王一葉,正躬身站在紅眉男子的身旁,卑微的就宛如一個王府的洗腳丫鬟。
一陣極其漫長的沉默之后,饒是王一葉這種宦海臣服了無數個年頭的老狐貍,也被磨盡了耐心,忍不住問道:“仙師在思量何事,為何如此茫然?”
紅眉男子放下了那壺茶,抬起頭來,一臉認真地問:“這世上有不怕死的人么?”
王一葉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是我沒見過不怕死的人。”
紅眉男子似是自嘲地笑了笑:“師叔已經堪稱東華大陸的最強者,但是他卻是世間最怕死的人,因此他可能比任何人活的都要長。”
“因此,我覺得,世人應該都怕死,因為世人都想要長生,都想要獲得大力量。”
“可惜,你們郡守府的那個小丫鬟,今天竟然慷慨赴死,沒有一點兒害怕的模樣,只是有些不舍。”
王一葉笑道:“世間自有癡兒,癡兒自不怕死。”
紅眉男子想著翠柳生前與自己說的那些話,問:“這人世間之所以有癡兒,莫不是因為他們認為,人間是值得的?”
這個問題太深,王一葉無法回答,于是他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也許吧!”
紅眉男子輕嘆了一聲,有些惋惜,也不知道是在惋惜沒有找到自己理想中的答案,還是惋惜那個正在花期中便已經凋謝的小丫鬟。
良久之后,他將這些情緒如同清風掃落葉一般掃了出去,一臉平靜地問:“九皇子,什么反應?”
王一葉將姬羽進入綠蕉院后所發生的一切事情,詳盡的敘述了一遍兒,說給紅眉男子聽。
紅眉男子聽后,略微沉思了一會兒,喃喃重復道:“他束發的手法跟那只鬼的竟然一模一樣,他束發的手法跟那只鬼竟然一模一樣”
如此重復了好幾遍,他深吸了口氣,不再多言,緩緩閉上了眼睛,竟似乎是要強行壓下心頭的恐懼。
王一葉看得有些膽顫,仙師是何等人物,那是放在西楚都是數一數二的絕世強者,為何會那樣怕那只鬼?
如果九皇子真是那只鬼,仙師未戰先懼,還如何殺鬼?
這人世間,有著靠各行各業為生的人,但他們都是與活人打交道。
只有一種人,他是只與死人打交道的。
廬山郡三陰巷棺材鋪的老板謝必安,正是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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