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逢亂世,烽火連城,伏尸百萬,血流成河。
按常理來說,人間如此高的死亡率,棺材鋪應該生意興隆。
可事實并非如此,謝必安的棺材鋪,在這段歲月里,生意異常慘淡。
亂世中,人們飯都吃不飽了,流浪街頭,餓得面黃肌瘦,又有幾人能夠買得起一口棺材,為自己逝去的親朋好友,體面下葬么?
不過在今天夜深,謝必安就要關門休息的時候,迎來了這一周,唯一的一位客人。
這個客人很怪。
他年歲不大,但臉卻長得很好看。
在他的懷里抱著一個滿身鮮血的小丫鬟,小丫鬟穿著一身柳色翠衣,但看樣子應該剛剛被殺死不久。
謝必安不認識這個少年,但他在看到少年懷里的那個丫鬟后,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他是認識這個丫鬟的,兩只黃鸝鳴翠柳的翠柳。
謝必安聲音有些顫抖地問:“她怎么死的?這廬山郡內,沒有亂軍,郡守府內,更不可能發生亂殺無辜的事。”
姬羽一臉平靜地說:“她是被人殺死的,是什么人暫時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絕對與郡守府有關。”
謝必安看著那張無悲無喜的臉,也看見了發間那支黃鸝釵,有些不解。
姬羽一臉認真地說:“她是因為我被殺死的。”
起初時,謝必安只是悲傷、難過,想要嚎啕痛哭,可是在他看見那張無悲無喜無比平靜的臉,聽著那風輕云淡的語氣,卻是有些莫名的惱火。
他沒好氣地問:“你和翠柳,什么關系?”
姬羽認真地說:“她是我朋友,你認識她?”
謝必安冷笑:“她是我在廬山郡的第一個朋友,你和她既然是朋友,她因為你這樣了,你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姬羽問:“需要什么感覺?”
謝必安憤怒地說:“悲傷,憤怒,你特么是狼心狗肺的東西吧?”
姬羽認真地說:“我很悲傷,我也很生氣,你難道沒有看出來?”
謝必安怔了怔,搖了搖頭,惱火地說:“完全沒有看出來!”
姬羽問:“暴風雨前的平靜夜,你不懂?”
他看著謝必安的眼神,就像在看著一個無腦的傻子,這讓謝必安臉色更難看了。
“我不懂,我現在只想到一個問題,殺人償命,你跟不跟我去廬山郡郡守府下一場暴風雨?”謝必安氣呼呼地問。
他紅著眼眶,也許是因為太過悲傷,也許是因為想殺人。
姬羽說:“暴風雨之前,我們還需要做點什么事情。”
謝必安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不解地問:“什么事情?”
他的聲音還是充滿了火氣和難過,就像是同行了千里的兩匹馬,忽然失去了同伴的那種感覺。
姬羽說:“給她暫時找張好床,讓她能睡個好覺。”
謝必安咬牙道:“放心,我會把我平生認為最好的床搬出來,讓翠柳好好睡一覺。”
說著,他轉身走進了里屋。
姬羽看著謝必安的背影,覺得他好像一條喪家之犬。
不過這條喪家之犬,此時渾身卻散發著比惡鬼還要可怖的兇狠。
謝必安走進里屋后,開始丁叮呤咣啷的翻找、擺弄著什么。
過了一會兒,他扛著一口棺材走了出來。
前世行走天下,今生西楚皇宮,姬羽從沒有見過這樣一口棺材。
那口棺材晶瑩剔透,從外面可看得見里面,就像水晶一般耀眼生花,又像冰晶一般華美。
不知當今天子,可有這個待遇。
謝必安將棺材放到了姬羽的面前,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說:“我謝必安走南闖北,曾打造出天下第一棺,我原本認為此生都無可能有配用此棺木之人。”
“沒想到,這棺木到底還是迎來了它值得的主人,我最好的朋友,翠柳。”
這個七尺男兒,終于是忍不住,顫聲哭泣了起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此時謝必安哭得死去活來,自有大悲傷渲染著棺材鋪的氣氛。
姬羽不喜歡這種氣氛,于是有些煩躁。
好一會兒,謝必安終于止住了哭泣,平息了情緒,然后打開了那口晶瑩的棺材。
姬羽溫柔的將翠柳放進了棺材。
謝必安終于問出了那個想問,卻一直沒有問的問題:“你為什么,要戴上翠柳的黃鸝釵?”
姬羽說:“翠柳想要看看我的太平,我夢中人間的太平。”
郡守府下人們原本一排空置出來的房間里,廬山郡各縣之主便住于此間。
這一間院子比綠蕉院不知道大了多少倍,但比起綠蕉院裝潢程度來,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郡守府下人所住的地方,能有多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間院子里,各縣之主太過幽怨的情緒,剛剛停了不久的春雨,又來了一場。
頓時雨打芭蕉的噼里啪啦聲,再次充斥著整個郡守府,更加幽怨。
各縣之主,想要抱怨,卻不敢大聲語,恐驚府中人。
于是,只能在心里怒罵,詛咒。
而在郡守府一處院墻的角落外,此時卻站著兩個人。
一個生得極美,一席赤衣的束發少年。
一個面容清秀,卻渾身死氣的白衣男子。
準確來說,那也不能算是白衣,因為比起白衣似雪這四個字來說,這衣服有點兒灰。
姬羽問:“春雨貴如油,火上澆油,真乃天助我也,我們從哪里開始?”
他一邊說著,唇角浮起了和煦的笑容,臉上的兩個小酒窩煞是可愛,任誰看起來,都覺得是個親和人。
可睡又能想得到,如今這個親和人,正在和一個常年與死人打交道的秀才,要做那殺人放火的事情。
謝必安挑了挑眉:“雨打芭蕉幽怨風雅,我這個曾經的窮儒酸秀才雖然喜歡,但翠柳不喜歡。”
“翠柳說,她不喜歡郡守府的幽怨氣,因為她是個歡愉人。”
姬羽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奇地問:“你認識翠柳時,翠柳時幾歲?”
謝必安大笑:“我認識翠柳時,翠柳不過一個七歲女童,還沒有名字。”
姬羽問:“所以,名字是你這個考不上功名,便終年與死人打交道的窮儒酸秀才起的?”
謝必安點了點頭:“不錯,我覺得翠柳比黃鸝還可愛,于是便起了這個名字。”
姬羽問:“比黃鸝還可愛,是有兩個黃鸝那么可愛么?”
謝必安大笑:“不錯,兩只黃鸝鳴翠柳,翠柳確實是有兩只黃鸝那么可愛,你覺得呢?”
興許是他和翠柳的感情真的很深,此時盡管他在大笑,但笑聲中難免還是有很多悲憤。
姬羽說:“所以,這只黃鸝釵,是你送給翠柳的?”
謝必安點頭說:“是的!”
姬羽說:“那我現在戴著這支黃鸝釵,你不會生氣吧?”
謝必安搖了搖頭:“不會,因為黃鸝釵上有兩只黃鸝。”
姬羽笑道:“好吧,既然翠柳不喜歡郡守府的芭蕉,不如我們就先從這芭蕉燒起,如何?”
謝必安說:“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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