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對岸的蒙面男子沒有給林塵任何機會,開始指揮騎兵對著林塵藏身的土墻分兩隊進行輪射,一輪又一輪箭雨噗噗地落在墻上,林塵臉色不是很好看。
這大概是他能預料到的最壞的結果,對方似乎只要自己死,連談判的意愿都沒有。
林塵從懷里摸出兩顆黝黑的小鐵丸來,這是老黃留給他的保命東西,一顆是類似老黃在李府用過的煙彈,而另一顆則是驚馬雷,炸響之后能把馬震得四腳朝天,口吐白沫。
本來在青州地界,林塵想不出能有用到這些玩意兒的地方,但是老黃把東西交給他的時候面色無比的慎重,沒有給林塵拒絕的機會,現在看來老黃還是瞞了一些事情。
萬幸土墻還算厚實,幾輪齊射下來扎的跟個刺猬一樣,只有幾箭穿透了墻體,也沒有射中林塵。
而林塵整個身子蜷縮在墻角跟,這個姿勢極為科學,最大程度地降低了中箭的幾率,只要這面土墻不倒,對面再射上幾十輪也無濟于事。
蒙面男子見狀,分出十騎過河,另一方面叫弓手繼續壓制,林塵聽到馬蹄聲,心中一喜,他等的就是對方先沉不住氣,派兵過河。
林塵當即丟出煙彈,頓時一片濃煙在林塵周遭方圓十丈籠罩。
“這小子要逃,別給他機會,快放箭!”
弓手聽令放棄了輪射,一齊往煙霧中射箭,等一輪箭射完的間隙,林塵果斷將手中的驚馬雷向過河的騎兵扔去,漆黑的鐵珠子在地上蹦跶了兩下,隨即像是驚雷一般發出嘩啦的刺耳響聲,過河的十匹戰馬頓時一片驚亂,有好幾騎直接癱倒,將背上的騎兵死死壓在身下,甚至有一騎連人帶馬竄到河中,還沒呼救就被水沖的沒影了。
這一聲震雷太過響亮,連河對岸都有所波及,射箭的弓手忙著安撫戰馬,一頓喧鬧下來煙霧散去,土墻背后哪里還有林塵的影子。
蒙面男子見狀翻身上馬,吼道:“追!”
不少墜馬的騎兵還被壓在馬下,剩余的二十騎狂奔過橋,連救人的意思都沒有。
“此刻不逃更待何時。”
林塵瘋一樣地竄進巷弄,拔腿狂奔。
身后騎兵緊追不舍,因為先前已經吃了虧,這一次沒有選擇舍棄戰馬,而是直接橫沖直撞地進入巷中,頓時僅能夠容納一騎通過的小巷一陣雞飛狗跳。
戰馬壯碩的身軀將蒸饅頭的蒸屜撞個稀碎,明日一早還要開張的娘們只穿了單薄的衣物,拽著韁繩叫罵,絲毫不懼還攥著刀刃的騎兵。
鐵匠鋪的漢子看著灑落一地的黑炭,扛起燒紅的鐵棒子就要跟騎馬的拼命,瘦弱的媳婦帶著兩個娃在后面緊緊拽住腰帶不松手。
布店的掌柜合著衣衫,躲在窗后面不敢出聲,看到馬蹄子將晾布的竹竿子踢倒在地,掌柜的婆娘登時就炸了,指著掌柜的鼻子罵了句膿包,一腳踢開門叫罵著:“天殺的還活不活了,哪來的王八犢子,老娘就這么點家伙什也給你們禍禍了,想死不成。”
有人率先出頭,這些討生活的頓時膽子又大了幾分,不長的巷弄里涌出來近百人,前前后后將二十騎圍的水泄不通。
面對群情洶涌,蒙面男子顯然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做,若是下令硬闖出去,勢必會產生沖突,自己的目標本來就只有林塵一人,要是死傷多了,不好向上面幾位大人交待。
正思索間,已經有不少騎兵被拉下馬,蒸饅頭的娘們咣咣就是兩耳刮子,揉面的手勁就是大,打的平日里耀武揚威的兵爺頓時滿眼冒金星。
“大哥撤吧,不成了。”被打的騎兵捂著紅腫的雙頰,連還手都不敢。
“捉個人都捉不到,都是一群窩囊廢!”蒙面男子環視四周,都是義憤填膺的泥腿子,自己這方實在是勢單力薄,忍不住罵道。
“都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屬下以為……”
“放你娘的屁!”蒙面男子甩手又賞了那騎兵一耳光:“讓那小子逃了,到時候怎么跟上面的大人交待!”
蒙面男子調轉馬頭:“走!”
“走什么走!賠錢!”布店掌柜的婆娘攔在面前,瞪眼道。
蒙面男子深吸了一口氣,從懷里摸出一包碎銀拋給那婆娘,趁著婆娘愣神的功夫,縱馬擠出了小巷。
等到剩下的騎兵陸陸續續地離開巷弄,布店的婆娘拉著遭罪的幾家打開錢袋,點清楚數目之后驚叫一聲,足足三十兩銀子,都夠在胭脂街上買間不大的鋪子了。
這邊幾家還在分錢,林塵已經狂奔出去幾里了,在拼命逃竄的同時,林塵卻沒有氣喘如牛,體內的氣息反而越發沉穩,腦海里清晰地呈現出一副青州的地圖,在這個視角里,林塵像是一只鷹一般俯視整個青州城,他突然能看到青州城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個人,甚至一花一草一石一木都無比清晰。
他能看到李府里正在收拾殘局,幾個重傷的家仆被抬進屋內,李德生面如沉水地坐在堂前,李麓舟面露焦急,顯然已經發現李月不見人影。
胭脂街上,受傷的楊桐帶著李月回到林府,姜鶴井井有條地安排這府里的防衛,甄秋則坐在林塵常坐的書房里,審視著源源不斷遞進府內的消息。老道坐在湖邊正打量著趴在石頭上休憩的石龜,像是察覺到了什么,抬起頭正對著林塵的目光笑了笑。
林塵看到身后的追兵已經退去,街坊們點著蠟燭圍在一起用鐵錘敲碎銀分錢。胭脂街上的伎坊燈火通明,清瀾河兩側依舊繁華。
“見鬼了,這是出竅了?”
林塵突然想起老道說過一句話:運者,一地之宜,天助之。
當初老道傳授吐納術的時候曾說盡人事聽天命,林塵當時沒聽明白,現在看來人事指的就是這三年自己每日清晨的吐納,而換來的就是自己與整個青州的氣運息息相關?
想到這里林塵有些興奮,莫非那個只知道喝酒吹牛的老道真有本事?回去一定要問個清楚!
林塵還想再將整個青州城看得清楚一些,忽然傳來更夫的聲音“五更咯五更咯”。
林塵氣息突然一窒,兩眼一黑倒在地上。
一陣嘈雜的馬蹄聲傳來,林塵似乎聽到有人從馬背上下來,急切地喊了幾聲少東家,不斷地搖晃著自己,一邊還掐人中。
“行了行了,沒死!”林塵睜開眼,看到常青臉色慘白,滿臉焦急地看著自己。
“不是讓你回家照顧老娘了嗎,回來做什么。”林塵拍開常青的手,揉了揉幾乎被按出血來人中。
常青看到林塵沒有什么大恙,輕出一口氣,指著暗沉的天空,林塵順著常青指的方向看去,天空中一條暗金色的火龍面目猙獰,若隱若現,這是潛龍幫召集幫眾的訊號潛龍令,只有到了最緊迫的時候才會放出,三年前林塵初到青州時放過一回,這是第二次。
李府大院里,李德生皺著眉頭看著下人們收拾殘局,這一次損傷最大的還是李家,平白死了幾個忠心的家仆,還讓公孫羽受了傷,至于是誰動的手李德生還沒想明白。
從最開始那幾個刺客的行為舉止來看,的確像是林塵安排的一出戲,這位潛龍幫的少東家做起事來天馬行空,有什么目的一時半會兒也摸不透,但是也不至于在自己腳下放一顆威力巨大的雷火,這樣的風險未免太高了。
李德生手中攥著一根箭翎,以他的眼界早就看出來此箭出自虎豹騎,這些騎兵放起箭來可沒有留手,何況就算潛龍幫在青州的勢力再大,也不至于能夠差遣得了虎豹騎,這可是一條誰都不敢碰的紅線。
李麓舟臉色鐵青,尋找不到李月的蹤跡,拉著綠鳶一頓怒斥,罵的小丫頭低頭垂淚。
公孫羽的兩個兒子跟一幫下人抬著公孫羽去了醫館,臨走前語帶威脅地說若是公孫羽有半點差池,要半個青州城陪葬。
黑夜的半空中忽然出現一束火化,先是淡若熒光,等待升至頂點之后炸裂開來,暗金色的火龍顯露猙獰面目。
不少人對著天空指指點點,真正懂得其中含義的人只有少數,李德生就是其中一個。
三年前看到那條金龍,以四海幫為首反對林塵的一派沒有當回事,結果第二天整個青州城就像是換了個面目一樣,你永遠猜不到潛龍幫這些年在青州安插了多少耳目,也許是府前算命的瞎子,也許是街頭賣布鞋的老嫗,甚至在河邊撈蝦的毛頭小子也有可能在為潛龍幫收集情報。
這些人平常只是尋常的平民百姓,做著差不多的活計,過著不起眼的生活,但是一旦火龍當空,他們就會成為潛龍幫的眼睛,就像是一條盤踞半空的真龍,死死盯著整個青州城的一舉一動。
三年前李德生經歷過這種恐懼,整個李府像是漏水的篩子,哪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被林塵知道的一清二楚,李德生為此將府里的人上上下下換了個遍,也沒有找出問題出在哪里,這種敵暗我明的被動局面讓李德生最后只能選擇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天都快亮了,稍微了起了些風,李德生裹緊衣領,突然挺想像林塵一樣捧個炭爐。
當時是個大雪天,那個勝券在握的年輕人捧著個炭爐,有些耀武揚威地經過李府門口,叫管事的傳了一句話,這句話李德生至今還記著。
失道者必將淹沒在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里。
潛龍幫握著民心這一把利劍,在青州這塊地界誰人能敵?那位京城來的顧公子?
先是起了風,隨后又下小雨,李德生打斷了自己的思緒,裹著棉衣叫人燒炭生爐去了。
陰雨綿綿人斷腸,漲水的清瀾河面上刮過一陣陣寒風,雨點打在胭脂街的青石板面上,激起朦朧的水霧。
一騎緩緩而來,馬蹄聲錯落有致,由遠至近馬背上的人始終單手牽繩,另一只手提著沉甸甸的包袱,還淌著水。
一路追擊數十里,殺敵二十有六,一人一馬浴血而歸。黃裳面如鬼神,腰后的長劍仍舊在嗡嗡作響,雨水洗刷干凈劍鋒上最后一點污血,黃裳勒住韁繩,馬蹄在林府門口止步。
黃裳翻身下馬,提起帶血的包袱,忽然想起府中還有如姜鶴甄秋楊桐這樣的毛頭小子,要是看見了包袱里的東西怕不是要嚇破膽。
黃裳思考了片刻,又翻身上馬,冒著雨趕到清瀾河邊,找了塊石頭綁住,將包袱丟進河中。
做完了這一切的黃裳拍了拍腰后的劍,咧嘴笑了笑,露出兩顆黃燦燦的金牙,又成了林府和藹好說話的管事老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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