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郁醇厚的龍誕香,似有若無地自香爐的的峰頂口裊裊飄蕩出來。
兩個宮女垂眸斂容,低著頭屏氣退下。出去時帶動了殿室入口處的一鉤珠簾。玉石相互碰撞,出叮叮當當、一連串極其悅耳清脆的聲響。
不可置否的,胤莽此時心情相當好。
以至于蘇婉容自他進殿以后,異于尋常的沉默他也并未放置心上。
礙事的人不在了,養心殿內,除他二人以外,只剩得胤莽身后那一卷珠簾,細碎地輕輕顫動。
腳下踩著金龍皂靴,他一邊繼續緩步朝前走著,一邊以一種毫不掩飾的男性目光,錯不開眼地仔細打量一別兩年的姑娘。
胤莽眸色炯炯。不待蘇婉容出聲,他自己便開口徑自問道:
“這幾日宮里住著,可還覺得習慣?”
四下無人了,他說話的嗓音也有不同,還是顯得低低沉沉,仔細一聽,里面卻是帶著笑意的。
胤莽最后在蘇婉容的面前站定。高大的體魄立時遮擋住她頭頂微弱的那丁點燭光,給她帶來一整片陰影。
他微微低頭,凝視小姑娘過分精致的眉眼。方才離得遠,看不真切,此時挨的近了,才現這樣看比遠觀更美。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是說不盡的旖旎動人。
胤莽心底驀地就軟了一塊兒,大掌一伸,忍不住就想碰一碰她潔凈白嫩的面頰。
卻見那蘇婉容黛眉微微蹙起,頭稍側,竟是不留痕跡地給躲開了。
胤莽面上露出幾許詫異神色,轉瞬又掩了下去。
“怎的了?”
他垂眸看著她,不以為意地收回懸在半空的手,唇角微微上揚。
“方才便看你話也不說,這是啞巴了,還是不認得朕了?”
畢竟兩年之前情勢所迫,胤莽對于自己藏身太傅府的實情一直有所隱瞞。諒她一個閨中的小姑娘再如何聰慧,也猜不出他的真實身份。
胤莽未曾懷疑過蘇婉容會不愿做他的女人。
現如今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了,而他身邊這個一人之下的鳳位,放眼望去,但凡是長安城待嫁的姑娘,有哪個不是夢寐以求的?
胤莽自然而然地就把蘇婉容此刻的反應,理解為一時接受不了他現下身份的轉變。
畢竟從她眼底一太傅府后院賣苦力的侍衛頭子,甚至再不濟一些,可能只是個四處逃竄的賊匪之流。一下子便黃袍加身,又手掌無上權勢。這種天與地的落差,常人都無法立刻接受的。
再加上蘇婉容這樣沒見過世面的姑娘家,毫不知情的狀況下,就這么被他手下的人強行擄進宮來,戰戰兢兢的這么許多時日,沒人同她解釋清楚,少不得要擔驚受怕。其中受了多少委屈都尚不知曉。
思及此,胤莽心中既是得意,又覺有些舍不得,眸光也愈柔和了起來。
正欲好生安撫幾句,豈料對面一直沉默不語的嬌人兒,此時忽然抬起頭來。一雙美眸清凌凌的,就這么迎上他的目光,沒有半點預料中的繾綣之色,甚至是帶了幾分嘲弄的味道:“陛下乃是龍之驕子,九五之尊。臣女認不得誰,都不敢錯認了陛下。”
饒是胤莽再如何遲鈍,此時也察覺蘇婉容的語氣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面上的笑容微微消隱,皺起眉峰,看著她。
蘇婉容抿唇輕笑了一下。她望著男人的臉龐,清冷的眸底卻是隱隱醞釀著一種讓人難以琢磨的情緒。
“只怪臣女從前有眼不識泰山,多次言語頂撞,怕是已經冒犯了陛下。臣女當時年幼無知,倘若陛下不愿原諒,臣女原本無話可說,也自甘領罪。”
“朕何時說過欲要降罪于你?”
胤莽神色稍變,他嗓音低沉地這樣問道。
“倘若陛下心中未曾怪罪此事,又怎會大費周章地在臣女大婚之日,將臣女一人幽禁在宮中。”蘇婉容吐字清晰,迎著他的目光,神色不卑不亢。
之前許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在這么一刻,仿佛所有的謎團都有了頭緒。
且不提這親終究并沒有結成。
就算她被視為與薛硯之一派的逆賊叛黨,將她這樣無足輕重的待嫁姑娘抓進宮中,根本沒有半點利用價值。
可一旦知道,當初下達命令的是眼前這個男人。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而另一廂,胤莽聽得了這句話,略微皺眉,就見他沉默了半晌,卻仿佛一下子參透了什么。
神色略微緩和,他有些遲疑地問:“你這可是在怪朕?”
胤莽是如何也猜想不到,蘇婉容方才待他莫名其妙的這一通置氣,為的竟是他當日出兵截婚一事。可是她分明也不想嫁給那薛硯之,若非短短幾日之間她就改變了態度,那么由他親手毀了這樁所謂的親事,難道不是恰合她的心意?
想到這里,胤莽望著她的目光里就多了幾分古怪,可還是耐著性子對她解釋道:“倘若朕當時不將你搶來,你還等著嫁給旁人不成?且前段時日外面世道太亂,你一女兒家,朕不許你出宮,那也是有心護著你,為了你安危著想。”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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