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做錯了事,陳夫人不敢還手。
沒多久,陳縣令也就停下了單方面的毆打,畢竟送都已經送了,再怎么毆打妻子也將那三百匹戰馬要不回來,事情已成定局了。
況且自家妻子這些年無怨無悔的跟著自己,多年的夫妻情分也讓他委實有些不忍心。
當然,單方面的毆打有時候也挺無趣的,特別還是在一家人生死未卜的時候。
看見自家夫君一副悵然不已,后悔不跌的樣子,陳夫人擦了把臉上的淚水,吸了下鼻子,楚楚可憐的叫了一聲老爺,擔憂道:“要不您還是打妾身,出出氣吧!”
“罷了,罷了,咱們一家等候楚王殿下處置吧!”
陳縣令嘆了口氣,擺了擺手,起身朝房中的大床走了過去,丈夫那原本充斥著揮斥方遒氣息的背影此時在陳夫人眼中是如此令人憂心,那佝僂的背影本應該出現在一位七十歲的老人身上啊,如今卻出現在了三十幾歲的丈夫身上。
陳縣令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躺在床上唉聲嘆氣,陳夫人心思急轉,匆匆走到丈夫身邊,建議道:“老爺,咱們跑吧!”
在此之前,陳縣令從未有過逃跑的打算,畢竟從百姓口中多多少少了解到了李寬的為人,以李寬在百姓之中的名聲來看,他相信李寬應該不至于罔顧大唐律法,將他一家處決。
如今,自己妻子捅了這么大一個簍子,就算李寬仁厚,放過了他們一家,但在長安的李世民知曉此事后,還會放過他們一家嗎?
聽到妻子的建議,陳縣令陷入了沉思。
逃跑是一個不錯的建議,嶺南多山,許多地方荒無人煙,就算楚王和陛下要問自己一家的罪,也未必能尋到自己一家。
一想到此。
陳縣令便搖了搖頭,否決了妻子的建議。
逃跑這是懦弱之舉,小人之舉,他好歹也是一方縣令,讀了幾十年的圣賢書,雖算不上英雄稱不上好漢,但懦弱之舉,小人之舉,他做不出來。
哪怕明知要死,亦不能逃。
這是陳縣令心中最堅定的想法。
不得不說,在這個時代,人還是很有氣節的。
在后世,像裸官這樣的例子可不在少數,更別說知曉自己的即將被查出后外逃的官員了。
后世不少人鼓吹儒學無用、儒學誤國,偏偏卻正是在儒學昌盛的時代,才有如此重氣節的官員,反而標榜自由、追求n的后世,世態炎涼,人心不古。
見到夫君陷入沉思,陳夫人是高興的,但見到陳縣令沉默后搖頭,陳夫人忍不住道:“老爺”
陳縣令打斷道:“夫人不必多言,大丈夫生于天地間,豈可做出逃跑之舉。
更何況就是咱們能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率土之濱莫非王土,這天下都是陛下的,若陛下有心要找咱們,咱們大抵也逃不過搜捕的。”
“可逃往海”
外字沒說出口,陳夫人便嘆了口氣,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了。
來閩州好幾年了,自然了解一些海外的情況,距離閩州最近的海島要不是荒無人煙便是被所占據,想逃根本就沒地方逃。
“夫人也想到了吧,我們如今已無路可走,只能等著楚王殿下派來的人處置。”
“聽說楚王殿下向來寬厚,或許”
自己夫人的那點僥幸心理,他曾經也有過,準確的說他曾經并非是僥幸心理,而是他有九分把握李寬會遵從大唐律法,讓他辭官回鄉。
可是,那三百匹戰馬送的實在不是時候,將大唐戰馬私自贈與朝中勛貴,這樣的結果不用想,他也能猜到。
至于,楚王府可能不會知道這件事。
在陳縣令看來,顯然是不可能的。
雖說閩州的原住民離去不少,但留下來的人同樣不少,以楚王府在閩州的名聲,以楚王府在閩州的人馬,想要探聽到戰馬之事很容易。
以前,大家都以為楚王不會再回閩州,誰也未曾想到,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以為是,悔之晚矣。
這些事情沒必要和自己夫人說,徒惹夫人越發愧疚而已,自己一家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能開心一點是一點,悲傷和愧疚,這個家已經太多了,多到已經不再需要了。
“還是認命吧,陛下之前從閩州回長安之所以沒有為難咱們,一切都是為了給離去多年的楚王府立威,就算楚王殿下再怎么寬厚,放咱們離開閩州,咱們回京亦會被陛下處置,閩州的官員之中大抵也就黃縣令能逃過一劫,若不殺盡閩州各縣縣令,這個威便立不起來了。”
自己夫君的意思,陳夫人也很清楚。
閩州各縣的縣令都逃不過,那各個勛貴府派遣到閩州的管事肯定是逃不過的,畢竟閩州之所以變成如今這樣,直接的原因便是勛貴府的各個管事在其中安排,而且這些勛貴之中,可包括了太子和魏王。
所以,陳夫人吃驚道:“難道楚王真不給朝中勛貴一點臉面,難道陛下真放任楚王殿下在閩州殺盡所有人?”
“且不說這是陛下特意給楚王府立威,就算是楚王殿下真為了閩州百姓殺盡所有人,又能如何?楚王殿下已非當年的楚王了,他如今乃皇帝,你認為陛下會為了幾位縣令各位勛貴府的管事而征伐嗎?
更何況,在老爺我看來,這些人本就該殺,殺干凈了才好啊!”
說到最后,陳縣令像瘋子一般的大笑,笑容之中充滿了嘲諷和快意。
顯然,他是憤怒的。
誠然,他亦是投靠了朝中勛貴的一員,但他至少還有作為人的底線,雖說對閩州的僚人不能做到一視同仁,至少亦沒像其他人一樣將閩州的僚人當作牲畜。
自從投靠長沙公主府后,便曾經多次聽其他縣令提起過他們自己的作為,竟然將十來歲的童女供人玩樂,將人作為狗一樣,僅供勛貴們的管事和富商們玩樂賭斗,這樣的同僚,他恥與為伍,這些人根本就算不得人。
殺了好。
殺了干凈。
心中的怒火漸漸得到平息,陳縣令突然臉色驟變,驚呼道:“難道是”
難道是什么,陳縣令沒有說出來。
哪怕他認為自己除了死路已無它路,對于自己的猜測,他還是保持著警惕。
莫言皇家之事,那是深深刻進他心里的。
“老爺,難道是什么?”
“少打聽,皇家之事不是咱們能談論的。”
“你是說陛下有意易儲,楚王”陳夫人面帶驚容,櫻桃小嘴張的能塞下一顆雞蛋。
顯然,陳夫人還是有些見識的。
陳縣令點點頭,嘆道:“恐怕便是如此了,否則根本就難以說通,畢竟楚王殿下已在海外立國,大唐與楚王殿下毫無干系,陛下根本就沒必要讓楚王殿下親自立威。
咱們閩州有多少勛貴和世家,能在這些勛貴和世家面前立威的人,除了陛下還能有誰?就連當今太子亦沒資格在這些人面前立威啊!”
“老爺,您恐怕多想了,楚王殿下到底是過繼給了上一任楚王,而且這閩州的總管,陛下可是封給了楚王二子啊!”
話雖如此,但陳夫人心中已然信了分。
“福王如今年方六七歲,陛下的旨意明顯便是給楚王殿下的,這點夫人乃是明知故問了。
依老爺我看,大唐皇子之中真沒有一人能企及楚王殿下之人。
殿下當年才十來歲便來了閩州,僅僅幾年的時間便令閩州不弱于關中之地,其才能當為皇子之首,陛下有此想法亦不奇怪。
若楚王殿下真能登上那個位置,可謂萬民之福啊!”
明明自家生死未知,可說到最后,陳縣令竟然笑了。
或許,這便是大唐之所以在前期立于這個時代之巔的原因吧,因為大唐有一群時時刻刻都在為大唐而著想的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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