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久違的穿上朝服，玄世璟騎著馬爺來到宮門口，這會兒宮門還未打開，許多朝臣都捧著勿板在外面等候，寒冬臘月的天兒讓人站不住，須得在外頭來回走動，才不至于凍僵了雙腳，大清早的風(fēng)吹在臉上，跟刀子割肉似的疼。

    玄世璟身上穿著朝服，外頭披著熊皮大氅，坐在馬爺背上，著實擋風(fēng)。

    可能馬爺也覺得這天兒實在是冷，不樂意在宮門外多呆，打了個響鼻，顯得有些煩躁。

    玄世璟知道今日的早朝不會這么早就結(jié)束的，于是便翻身下馬，將馬爺交給宮門處的守衛(wèi)，令其好生照顧，自己這是緊了緊身上的熊皮大氅，朝著房玄齡處走去。

    玄世璟與房家的關(guān)系不錯也是因為房遺愛在當(dāng)中起了橋梁的作用，今日李二陛下在朝堂上想要有所動作，還需要有人附和才是。

    玄世璟人微言輕，所以他將目光放在了房玄齡身上。

    玄世璟不信昨日房遺愛回府之后沒有與房玄齡提起這事兒，所以，房玄齡心中，也是有譜的。

    房玄齡遠(yuǎn)遠(yuǎn)的見到玄世璟往自己這邊走，也是對玄世璟點頭示意。

    直到近前，房玄齡才笑著出言道：“倒是有些時日沒有在朝堂上見過玄侯了。”

    玄世璟訕訕一笑：“畢竟小子上朝也沒有什么要緊事，而且，小子的這個官職，上不上朝都無所謂，只是今日，想來房相也知道為何了。”

    房玄齡點點頭：“不錯，只是事情結(jié)果如何，現(xiàn)在無法下定論，一切等上朝之后看朝堂上的情況再言其它吧。”

    玄世璟與房玄齡在宮門口處聊了幾句，倒是讓不少人側(cè)目，畢竟早先玄世璟與房玄齡之間，似乎并沒有什么來往，但是有些人倒也想到了當(dāng)中還有個房遺愛，也就見怪不怪了。

    宮門準(zhǔn)時打開，百官魚貫而入，入了宮門之后直接前往太極殿前等待傳喚。

    在太極殿前列隊過后，文武百官依次進(jìn)入了太極殿中，玄世璟仍舊老老實實的跟在戴胄身后。

    “早朝，始諸臣工有事啟奏”德義高亢的聲音回響在太極殿中。

    “啟奏陛下。”

    如同太極殿當(dāng)中所有人的預(yù)料，御史臺的御史率先跳了出來。

    聞風(fēng)奏事本是御史臺的職責(zé)，更何況黨仁弘的事兒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了，這樣的風(fēng)頭，不出白不出，若是一聲不吭，才損了他們這些御史的威名呢。

    “講。”上首的李二陛下臉上無喜無悲，面無表情的看著下方的御史。

    “臣聞先前馬周大人查處廣州都督黨仁弘，貪贓百萬，魚肉鄉(xiāng)里，今已押解至長安，黨仁弘貪贓一事，極為惡劣，影響廣泛，自大唐開國以來，此等貪贓案件，實為頭一例，臣進(jìn)言，黨仁弘一案，望陛下早日定其罪名，發(fā)落處置，以正朝綱。”

    御史進(jìn)諫的這番話，不可謂不是字字誅心，如是這般，黨仁弘，絕對難逃一死。

    御史話說完，李二陛下沒有說話，而太極殿之內(nèi)也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當(dāng)中。

    李二陛下掃視下方百官：“爾等以為呢？”

    “臣等附議。”百官拱手。

    玄世璟楞楞的站在原地，在太極殿當(dāng)中，顯得十分突兀，一時之間卻不知要怎么做了。

    跟著百官一同附議？明知李二陛下的心思還要如此，那還真是成了墻頭草了，但是不附和？鶴立雞群？多扎眼。

    李二陛下坐在上首，嘆息一聲，開口說道：“前日朕看到大理司五次奏報，要處決黨仁弘，當(dāng)時朕正要用膳，便命人將案卷拿走，昨日未曾上早朝，將諸位攔之于宮門外，這樣做，就是要為黨仁弘求生，但終不能達(dá)目的，今日，朕便曲法而向諸位乞之。”

    說著，李二陛下站了起來，走下臺階。

    “法者，人君所受于天，不可以私而失信。今朕私，黨仁弘違法，吾欲赦之，是亂其法，上負(fù)于天，朕是天子，不能下跪，但求諸位愛卿，饒黨仁弘一死，黨仁弘一家，兩個兒子，皆戰(zhàn)死沙場，如今因為大唐律法，卻要斷送了他這個父親的命，朕實在于心不忍，既然不能跪求大臣，那朕，便跪求上天吧。”

    說罷，李二陛下走出太極殿，在太極殿門口，面朝南方，一撩衣擺，跪了下來。

    “朕為大唐皇帝，乞求上天，留黨仁弘一條性命！”

    跪倒在外面的李二陛下，儼然已是滿臉淚水。

    李二陛下這般做法，著實將朝中的諸多大臣給震驚了，就連玄世璟心中都掀起了驚濤駭浪。

    黨仁弘在李二陛下的心里，確實有十分重要的位置啊

    反應(yīng)過來的朝臣們連忙回過神來，來到李二陛下的身后，紛紛跪倒在地。

    “陛下不可啊！”

    “自明日起，朕于南郊，住蒿草房，日進(jìn)一次素食，以謝罪于天三日。”李二陛下說道。

    “陛下。”房玄齡跪伏在地上的身子直了起來，拱手說道：“生殺大權(quán)實由陛下所掌握，何必為此就自貶到如此呢？”

    房玄齡說這話，也是代表著他已經(jīng)松口了，不僅僅是他，這話一出，不少朝臣都跟著附和。

    堂堂大唐皇帝去南郊過那種日子，就為了為黨仁弘留一命，這又是何苦，作為人君，生殺大權(quán)在握，是死是活，本就是皇帝一句話的事兒而已。

    李二陛下跪在那里，仍舊默不作聲。

    后面的朝臣也只能跟著跪在身后。

    太陽漸漸的升高，一掃清晨的那股子寒冷，雖然暖和了不少，但是大冬天的，能熱到哪兒去？太極殿前的石板都是涼颼颼的，捂也捂不熱。

    上朝的時候玄世璟也不過僅僅是穿了一身朝服，熊皮大氅放在小黃門手中保管，現(xiàn)在跪在地上凍了一個上午，渾身都在發(fā)抖。

    “陛下又何須如此？”跪在李二陛下身后的長孫無忌終于開了口：“連陛下都說，黨仁弘的兩個兒子為了大唐，戰(zhàn)死沙場，而黨仁弘平日，也并非無有功績，功過相抵，臣以為，足以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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