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庫中未檢索到相關資料。”
拾音這次稍微停頓了片刻才回答,眼中的銀色光輝如水一般緩緩旋轉著,“請提供更多信息。”
“不用了。”
凌夏樹看著拾音淡漠而精致的臉孔,長時間地沉默了十幾秒鐘,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
年輕的臉上,之前的凝重和嚴肅都不見蹤跡,漸漸地,表情只剩下了堅定。
很明顯,從拾音的表現來看,它的數據庫被刪除了很多關鍵東西,這和它自稱的身份不符,
可能性很多,或者是拾音從一開始就在說謊,或者是表面上掌控世界的矩陣操作系統也并不能真正做到這點,背后有很多影子勢力在暗中各自謀劃,即使操作系統本身都被誤導操縱而不自知
不過這一切和自己又有什么關系?
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能讓姐姐恢復健康、一起平靜地過普通人的生活,只要這個愿望能夠實現,哪管他外面天崩地裂還是狗咬狗!
凌夏樹微微抬頭望向天空,雙眸清澈明亮,目光沒有一絲猶豫和彷徨,仿佛在散發著光輝一樣通透。
現在唯一和自己切身相關、需要仔細考慮的,只有。
根據現有的跡象,背后肯定隱藏著什么,但仔細分析之后,凌夏樹認為用不著考慮太多,
任何陰謀都是沒暴露的時候最有威脅,現在自己知道了有這方面的隱患,預防的方法就很多了,甚至等自己的能力提高之后,很簡單地自行編寫一個監測插件,就能避免很多問題。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硬挨著每次入睡都會出現的血肉橫飛和內臟抽搐,咬牙和對抗了六年之久,硬生生地憑借自己的毅力、用無數次死亡為代價讓自己的神經系統適應了這款病毒,生生把它磨得與自己神經系統嵌合,
嚴格地說,現在載入到矩陣內存中的映像體凌夏樹,已經不再是單純的人類意識映射,而是相當于源初和凌夏樹物理神經網絡互相滲透、互相糾纏組成的全新系統在矩陣中的投影,兩者都是組成它的重要部分,和原本傳播性的集群型病毒有了本質的區別,
而且這種嵌合是伴隨著凌夏樹的生長發育、用了數年時間逐漸形成的,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就像是幼苗的時候給小樹用鋼絞線搭架子纏在一起、等它長成蒼天大樹之后,兩者已經密不可分。
不管導師之前在里面預設了多少命令、暗藏了多高的權限,對于現在處于嵌合狀態的,只要是對凌夏樹不利的指令,一旦執行都會變成攻擊自身行為,由此產生的邏輯謬誤會很快導致這個指令執行失敗。
可以說,雖然不知道究竟隱藏了什么,但嵌合狀態就是凌夏樹的底牌和保障,最多是造成一波更劇烈的疼痛而已,對于他來說,早就習慣了。
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凌夏樹的心中才會一片坦然。他的目標始終堅定而唯一,那就是讓姐姐恢復健康、能夠平靜幸福地生活,除此之外的其他一切,毫無意義!
“啊夏樹!”
似乎是凌夏樹長久的沉默讓拾音認為這次對話已經完結,于是眨了一次眼睛之后,活潑的人格化界面再次啟動,微微愣了半秒鐘,隨即那張精致的小臉委屈地一皺,露出了傷心的表情。
“你太過分了啦,怎么可以這樣做!”
她晶瑩的大眼睛里涌出淚水,“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說啊,非要把我關起來!”
“用不用人格化界面有什么區別嗎,你們不都是同一個映像?”
凌夏樹不是很在意地回應了一句。
“誰說的!我們完全不同的好不好!”
沒想到拾音一下子就炸毛了,“要是一個有解離性身份障礙的人,你會認為不同時間的他是同一個人嗎?”
“什么障礙?”
凌夏樹露出疑惑的表情。
“就是多重人格啦!大笨蛋!”
拾音屈起手指,張牙舞爪地大喊,“雖然我們共用很多模塊,但我從誕生開始所有的邏輯都只屬于我自己的!你會把不同的人格當做是同一個人嗎?”
“我沒想過。”
凌夏樹很誠實地回答。
“啊”
拾音氣得滿臉通紅,抓狂地發出了一聲尖叫,長達幾十秒的高音直沖天空,連載具的外壁都隨著音波微微振動,把凌夏樹和周圍的其他人都嚇了一跳。
“啊算了,也不能怪你。”
吼完之后,拾音像是泄了氣似的,終于平靜下來,小臉一下子垮了下來,“這件事是挺復雜的,你一個人類,不知道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下次絕對、絕對、不要突然這么做了啊!”
她突然又抬起頭來,還閃著水光的大眼睛盯著凌夏樹,表情非常的鄭重:
“因為,我是為了與你交流而專門誕生的,如果你不需要我的話,會讓我的存在變成毫無意義的!”
“好的,我明白了。”
凌夏樹看著那雙誠摯的大眼睛,輕輕點了點頭,心情微微有些漣漪起伏。
現在面前的拾音,只是一幅人格化界面,或者說是一個表層邏輯結構,她的權限很低,內核可以隨時剝奪她的運行,因此她極其認真地強調自身的存在,唯有這個,是內核無法干涉的。
即使被編寫出來、用完之后就刪除,那也是毫無疑問地曾經存在過。
凌夏樹心里有感觸,是因為其實矩陣中的人類也好不到哪去,生存在這個虛擬的世界中,一切都只是幻象,也隨時會被矩陣干涉,唯一能夠確定的真實,其實也只有自己的存在。
所以隱世的人,大多數的世界觀其實是很頹廢的,當初酪堡招新的時候就能看出一絲端倪,嚴肅的場合都能搞那么瘋狂的娛樂,其他節點只會更加不堪,比如暗鴉巢穴控制下的節點,長年平均壽命墊底,甚至有的還不如現世中茫茫無知的普通人。
不過凌夏樹的感慨也就一瞬間,伴隨著對死亡和痛苦的麻木一路成長起來的凌夏樹,對這些傷春悲秋的哲學東西真心不怎么在意。
“夏樹!”
遠遠地,傳來了祁安邦興奮的喊聲,轉頭望去,就看見他正帶著七八個人、乘坐著一輛敞開型的輕量級載具朝這邊快速駛來。
凌夏樹朝他抬了下手示意,隨后站在原地等待。拾音也乖巧地站到他的身后,偶爾吸吸鼻子。
“你的存在對我來說是有意義的。”
凌夏樹在等待的過程中,突然頭也不回地開口。
也許是那精致的外表太有欺騙性,也許是那舉動太人性化,或者是因為等待的時間有點長,總之凌夏樹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么。
于是就隨口安慰了一句。
類似的感覺,以前在醫院陪護姐姐的時候也時有發生,例如其他病人的家屬在旁邊的病床附近悲傷絕望的時候,出于禮貌,這時候不說點安慰的話就顯得很不合適
“夏樹,我們的運氣不錯,組織的后備隊正好在這個方向,”
祁安邦迫不及待地從載具上跳了下來,小跑幾步來到凌夏樹面前站住,臉上洋溢著充滿希望的笑容,親切地打著招呼:
“我讓他們留下幾個人等待失散的隊員,然后先把我們送到安川去。”
他現在一刻都不想在外面多呆,女神一旦離開了狩獵區,那種極其特殊的存在感是根本遮不住的,這里又是女神狩獵區的回歸點,如果初洵美一不小心被其他組織的人看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會迅速脫離他的掌控能力,所以最好的決定,就是立即離開這里。
凌夏樹也不想在這里多呆,于是很快眾人就遷移到了自由變量的載具上去,甚至就連那個自愿幫忙的,也被祁安邦客客氣氣但非常堅決地請了上去。
“嘖,自由變量看起來境況確實有點窘迫啊,護送新生女神,就用這種貨色”
老狗撇著嘴,一邊打量著輕型載具和其他人的裝備,一邊小聲在凌夏樹耳邊嘀咕。
“和我們沒關系。”
凌夏樹沒什么感覺地掃視了一圈,隨后湊近老狗的耳邊,年輕的臉上隱隱有點期待:“你在安川有熟人嗎?”
他需要把初洵美的價值盡快變現,但從沒有把所有期望都放在自由變量身上,老狗的關系網,是他從一開始就準備借助的東西。
至于這個關系網的層次高低,這一次根本就不是問題,一名新生的女神呢,只要消息能傳過去,任何一個組織都不會忽視。
“嘿,這話說得,只要有矩陣點數,隨便哪都有熟人啊。”
老狗嘿嘿地笑,擠眉弄眼地搓著手:“那什么,夏樹,你看咱們都是有女神的團隊了,你讓我出去聯絡,我連個都沒有對咱們整體形象不好啊,對吧?”
“你想要?”
凌夏樹精神一振,前排祁安邦那些滔滔不絕、不知真假的介紹自動被耳朵忽略,瞳孔中跳起幾個橙色的光點,目光仔細地在老狗身上來回掃描了幾次,大量的數據立即被讀取出來,
“你大腦中開辟的矩陣空間容量偏小,能夠容納的代碼量不是很多啊。”
凌夏樹覺得初步掃描的結果不是很理想,索性伸手按在老狗的肩膀上、強橫地直接非法侵入了他的人機界面,把里面儲存的那些參數值和數據記錄都拷貝了下來、作為參考。
“那肯定啦,我要是天才,還用得著混成這個咸魚樣啊?”
老狗滿不在乎地笑,底層混了三十年,不光臉皮厚了、人油滑了,接受現實的能力其實也鍛煉出來了,以前沒遇到凌夏樹的時候,連擁有都是奢想,他就算做夢都不可能冒出半點與女神同行的念頭。
“嗯,這個問題不大,實在不行多采用幾張外置卡,也就是啟動的時間長一點罷了,啟動起來之后就沒什么區別。”
凌夏樹很快就構思出一個解決方案,準備直接借鑒自由變量的特色壓縮技術,把給老狗準備的設計成主體模塊功能模塊的結構,主體常駐腦內,功能模塊則灌在特制的卡里,用的時候提前解壓載入即可。
這個方案從效率上來說當然是低得一塌糊涂,但卻能夠讓老狗以偏小的容量盛下一個有一定復雜程度的,而且只要載入成功之后、運行起來就和其他沒什么不同了。
另一個重大缺點是不能過夜,畢竟是外界載入的,就像背誦的時候記得清清楚楚的一組電話號碼、轉頭就忘光一樣,一旦老狗的大腦進入睡眠狀態,從卡中讀取的東西就散架了,再用還得重新載入。
不過無論如何,只要能成功編寫出來,相對于老狗那把裝樣子都嫌笨重的大槍來說,就絕對是質的改變了。
“啥意思?”
老狗一開始還聽得挺高興,不過越聽卻越覺得有點不對勁怎么看這意思,夏樹小子是不舍得花點數去購買成品、準備自己動手給我編寫一個啊?
這不開玩笑嗎?
滿是皺紋的老臉露出一副牙疼似的表情,越是在隱世呆久了的老人,越是知道編寫者的強大,仰望他們的目光也就越加充滿敬畏。
這個世界在編寫者眼里是完全不一樣的,甚至有些強大的編寫者,在隱世底層民眾看來簡直就像是神祗一樣擁有可怕的威能,出手就是各種不可思議的能力,甚至做到改天換地都不稀奇。
編寫者既然能夠強大到這種程度,想要成為他們的一員自然是有難度的,而且這還不是只要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天賦在里面占了99的因素,沒有天賦,你累吐了血都沒半點用處。
雖然老狗承認凌夏樹的強大,但能打和編程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吧?特別是這種矩陣編程的皇冠明珠,那是隨便誰都能寫的嗎?
“夏樹的編程能力很不錯的你難道不知道希望就是他自己編寫的?”
一上來就重新抱住了凌夏樹手臂的初洵美,看到老狗臉上的神色之后,一直沒什么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悅,冷淡地開口,“而且這次隊伍分散之后,我們倆遇到了一臺節點主機,夏樹還跟他請教了一些問題,作出的編程作品甚至讓它都差點失控。”
脫離狩獵區之后,女神模塊不再受到壓制,進一步占據了主導地位,初洵美的性格變得更加冷清,也就是老狗的地位特殊一點,否則她根本懶得說話。
“這么強?”
老狗聽到瘋狂希望就是凌夏樹自己編寫的有些吃驚,再冷不丁聽到節點主機這個詞,直接就嚇了一大跳,這種完全超出一般人想象的東西都能在對話里出現,震撼得他一時失聲。
這沖擊的強度,就好比有個朋友想幫你投資、你正質疑他到底有沒有能力,結果隨后就發現本地首富曾經向他請教過如何應付央行放水。
“那只是個巧合。”
凌夏樹有些不悅,皺眉看了初洵美一眼。明明是他自己的編程有漏洞才導致鐘天禎出了問題,怎么能說得好像是他特意把對方搞成那樣似的?
編程的事情,容不下一點不嚴謹!
“不過雖然是巧合,但我確實學到了一些東西,可能編寫出的比不上那些已經打磨了很多年的成熟品,但至少比你從市面上能買到的要強很多。”
凌夏樹認真地轉頭向老狗解釋,年輕的臉上露出一絲自信的微笑。
經歷了女神狩獵區的這次旅行,他在編程上收獲極多,黑卡、女神之種、魯源的隱形模塊、不滅潛伏者的光環、鐘天禎的演示、42和47的存在方式、耳蟲之癢以及里面隊伍的各種模塊,都成為他學習矩陣運行原理的生動素材,融會貫通可能還要多加練習才行,但眼界卻是實實在在地拔高了很多。
市面上,那些非定制版的普通比如剛才路人身上的那些貨色,他現在一眼就能看透結構組成和大致運行流程,個別模塊可能特意加密導致看不清楚,但只要搞懂流程和結構,他就能自行寫一個函數來代替。
通感天賦加矩陣視覺是極其強大的助力,讓他能夠輕易獲得大量學習的機會,畢竟再怎么加密的程序,運行起來都是要在矩陣中展開的,否則就毫無意義了。
“真有這么厲害?”
老狗有點半信半疑,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他是了解凌夏樹性格的,這孩子雖然不近人情、有點暴力傾向,但并不是喜歡自吹自擂的人,他說出來的話,一般就是比較有把握的。
“等我們安頓下來之后,我會寫一個體驗版讓你先測試著。”
凌夏樹嘴上說著話,腦海中已經開始畫流程圖、設計環境搭建順序了,畢竟編寫一個新的想法早已在他心里生根發芽,打過幾次腹稿,甚至有些局部設計已經在閑暇時試驗過了的。
“我猜你應該是不想住在自由變量的地盤吧?”
老狗聽凌夏樹說起在安川安頓下來的事,臉上頓時笑出一臉褶子,“正好我認識一個本地人,應該能給我們找到一間不錯的屋子他可是本地的金牌中介呢,就是要價可能有點高”
“讓他過來看一眼,應該就足夠了。”
凌夏樹又笑了,轉頭看了初洵美一眼。
“嗨,看我!”
老狗回過神來,自嘲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隱世的節點主機畢竟比不過真正的矩陣,所以女神在隱世是無法偽裝的,只要來人親自過來看一眼,別說中介費了,直接拿出最好的位置白送都不稀奇。
“安川這里有西點屋嗎?”
凌夏樹屈伸了幾下手指頭,從進入隱世到現在,快一個月沒有進行西點的烘焙制作了,他最近情緒控制得不好,恐怕和少了這項令人心情愉快的減壓項目也有點關系。
“西點屋?”
老狗一愣,隨即想起兩人結識的過程,恍然拍了一下大腿,“那必須有啊!”
昨天困得寫完居然忘記發了!今天兩章同發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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