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還在傳來原獸的吼叫和炮火的爆裂聲，但在兩個女孩的感官中，那幾秒的世界安靜極了。
完全相同的面孔。
完全相同的聲音。
做工完美的復(fù)制品。
“你？”江一弦歪著腦袋，率先打破了沉寂。
“我？”小竹抬起眼看她，身子還在抖。
“誒呀！”江一弦像是看到了什么驚喜一樣叫了起來，“你是活的誒！”
小竹被她這話說愣了。活的？什么活的？她呆在這還能是什么其它的？
不過很快她就明白了江一弦的意思，對面的女孩看著她就像是在看一件大號玩具，還是世上獨(dú)一無二的限量版。大概她此前從來沒有見過和自己一樣年齡的孩子和玩伴，此時見到小竹無異于發(fā)現(xiàn)新大陸。
“我叫江一弦，你呢？”江一弦興奮地問著她。那話說出來，仿佛是幼兒園初見的小朋友自我介紹。
小竹無意識地向后錯了錯身，遲疑了很久，才低低地說道：“我叫江一竹。”
“江一竹”江一弦反復(fù)地念叨著這個名字，眼中的光越來越亮，“我們連名字都好像啊！”
小竹完全不明白眼前這個女孩是何用意，只覺得她滿身都是挖到了寶藏般一見如故的激動，那股讓人后背發(fā)涼的威壓煙消云散。
她不知道該如何去應(yīng)對這個莫名熱情的女孩，在眼光交錯的時候，她也同樣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了莫名的熟悉感。
那是一種源自血脈最深處的共鳴，哪怕失落在了世界的彼岸，也終會回到原點(diǎn)。
“你也是來玩的嘛？”江一弦見她不說話，接著問道，“這里面雖然有一些很礙事的家伙，但好玩的也確實(shí)很多呢。”
小竹被她問得稀里糊涂，只是很小心地?fù)u了搖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江一弦噘著嘴想了想，“哦，我明白了，你是剛來到這里對吧？難怪呢。”
小竹怯怯地看著她。
江一弦此時確實(shí)在托著下巴思考，剛剛的攻擊性蕩然無存。但她手上還留著血跡的匕首還在吸著小竹的眼睛，這讓她根本不敢靠近一步。
“誒呀這些都沒什么關(guān)系啦。”江一弦想了半天一撇嘴，向前大邁出一步來，撐著膝蓋俯下身向小竹道，“我覺得我很喜歡你呢。你來和我玩好不好？大人都在忙，根本就不理我。”
“陪、陪你玩？”小竹隨著她上前的動作無意識地后退，被江一弦的話說得愣了。她看著面前那張認(rèn)真的臉龐，舌頭像是被凍住了一般說不出話。
因?yàn)榻幌业恼Z氣實(shí)在太真誠了，就像是在呼喚姐妹的陪伴，以她的性格完全無法拒絕。但她心里才剛起了一點(diǎn)波瀾，余光便掃到了旁邊血腥的屠場，頓時打了個激靈回到現(xiàn)實(shí)。
她捉摸不透江一弦這忽晴忽陰的心態(tài)，但有一點(diǎn)很明顯如果觸怒她的話，結(jié)果是她根本無法承受的。
“好”她躲開江一弦的目光，訥訥道，“我陪你玩”
“誒呀！太好了！”江一弦的眼睛在瞬間變亮了，仿佛火焰在眼中點(diǎn)燃。她一把沖上去拉住了小竹的手，嚇得小竹臉都白了，但她卻毫不在意：“那就說定了，我們一起玩！不準(zhǔn)騙人！”
“我、我不騙人的”小竹盡力平衡住自己不斷顫抖的手，深吸了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去看那雙明亮的眼睛，“我陪你玩的話你可不可以不打那些哥哥了？”
“啊？”江一弦眨眨眼，向旁邊痛苦掙扎著的隊(duì)員們投以一瞥，“我沒有打他們，只是想殺掉他們啊。”
殺掉
小竹哆嗦了一下，以她的閱歷還不懂這句話其中的含義，即使這樣她也感覺到了仿佛從靈魂中升起的寒意。而旁邊的大人聽了去，所有的事情也都明了了。
江一弦她并不是如夜鶯那般以殺戮為樂，而是她根本就沒有“殺人”這個概念。她不明白最基本的善惡觀，判斷的標(biāo)準(zhǔn)只有“我喜歡”和“我不喜歡”，而后者就要被殺掉，在她的腦中這和房間臟了就要把灰塵掃出去一樣簡單。
幸運(yùn)的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竹被分到了“我喜歡”的一欄。
她當(dāng)然不知道怎么和江一弦講道理，她自己都不懂多少道理。腦子里發(fā)木了半天，才在江一弦期待的目光下艱難地說道：“那能不能不殺他們？”
她緊張地觀察著江一弦的神色，幸虧她聽到這話并沒有翻臉，只是有些為難似的看看手上的匕首：“這不是我想的啊。我不討厭他們，但是阿姨好像不喜歡，我就只能這樣了。”
小竹突然呆住了。
阿姨？
她的呼吸在剎那間變得急促起來，就像有無形的手掐住了她的喉嚨。她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那已經(jīng)遠(yuǎn)離的陰影在這一刻像是近在咫尺，這讓她黯然失聲。
江一弦好像被她的臉色嚇到了，很關(guān)切似的蹲下來想要拍她的背：“誒呀！你怎么啦？是生病了嘛？好吧好吧，我不殺他們就是了，你先和我回去玩一會，問問阿姨再說吧。”
她真的是很守信也很認(rèn)真地在安慰，多余的一眼都沒有再給那些隊(duì)員們大概在她的眼里這個長得一模一樣又不反抗自己的女孩比殺人好玩得多吧。
她正在興頭上，也好像沒打算征求小竹的意見。看她才剛剛緩過氣來，就激動地一把拉起她的手，將她坐倒在地的身子強(qiáng)行扯起來，作勢就要向外跑：“那我們現(xiàn)在就走吧，去找她們！”
“不”小竹被這一拉從失魂的狀態(tài)中清醒過來，被江一弦拖了幾步趕緊止住腳，小心地指了指前方：“那里！”
江一弦很不解地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幾只蚊型原獸不知道什么時候從旁邊的林子里鉆了出來，正在他們周邊徘徊，興奮得嗡嗡叫。
它們是被地上灰狼隊(duì)員的血?dú)馕^來的，邊境中的原獸比起上次劇場的普遍大了一圈，兇殘程度也同樣成比例，對于它們而言運(yùn)動的目標(biāo)比靜止的顯然更有吸引力，兩個女孩這么一動，頓時就讓他們的注意力被盡皆調(diào)動，振翅就朝這邊沖來。
小竹有上次的經(jīng)驗(yàn)，見到這些“老朋友”，條件反射地就要拉旁邊的江一弦。然而后者見狀，卻只是皺了皺眉，很無聊似的隨手拔出了腰間的匕首和小槍。
“怎么現(xiàn)在來啊？”她說，“那這些東西也是礙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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