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年扶著墻,粗重地喘息著。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要她一用細胞的力量,幾秒之內總有人變魔術似的找到她的準確位置。發覺到這一點的時候道路上已經站滿了武裝到牙齒的人們,她只能翻過墻在角落屏住氣息,這才逃過了第一波搜索。
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在害怕,她不知道她在怕什么但就是恐懼。平時那些調皮的男生把蟑螂放到她座位上她第一反應也只是把蟲子扔回他們臉上,但現在她連叫都叫不出聲來。
一切都在告訴她這其中暗藏的殺機是突然轉折的晴天霹靂呢?還是它始終存在,只是自己沒有發覺呢?
那都無所謂了,她已經明白這個島上隱瞞著可怕的秘密,毒蛇一樣的陰影正穿行在這個小島上張開了血腥的獠牙,而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覺間投入它的口中!
必須把這些告訴其他人!
她剛向著大場邁出去,眼前就忽地一黑。始終被她無視掉的腦中刺痛在卸去細胞力量的時候總爆發了,絞擰的劇痛讓她腿一軟半跪在了地上,死命忍著才只是發出了幾聲嗚咽。
頭痛大概持續了幾十秒,在安年的感官中卻好像有幾倍之長,當疼痛褪去意識回歸,她才發現自己的額頭已經全被冷汗打濕了。
這是此前從未有過的情況,她再遲鈍也知道最后的那場手術絕對不止那么簡單,F在她沒時間去搞清楚了,只有一點很明確以現在她的身體狀況和周圍情勢,是絕對不能再使用細胞了。
失去了那種力量的情況下和所有人對抗么?
她咬了咬牙,逼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后強撐著透支的身子從小道向大場跑去。沒有別的選擇,現在猶豫只會耽誤時間。
好在敏銳的聽力幫了大忙,世界的聲音從未這么清晰,她聽到前方有孩子們的聲音傳來,于是向著大場飛速跑去。樹影和建筑物從身邊掠過,她遠遠地便看見了相熟的人影,沉重的心臟猛然收縮,腳下驟然加速,她上前一把拉住那渾然不知的身形。
走在一起的孩子們驚訝地回過頭來看她,不明白她這突然發什么瘋。
“快快走,現在必須走!”安年大喘著氣,“不能再在這里呆下去了,謝教授有問題,他們要做什么事現在必須要逃!”
她太想讓這些人理解現在的情況了,結果就是說的話前言不搭后語,聽得幾個孩子直皺眉頭。
“你在說什么。俊鳖I頭的孩子說,“講了這么多,他們到底在做什么?”
安年抓緊了胸口的衣襟:“我不知道,但是不能讓他們來,絕對”
“喂,謝教授不是最喜歡你了么?連你都不知道,我們怎么會明白?”后面的孩子聳了聳肩,“你該不會是沒睡醒吧,這就說要走除了這,我們還能去哪?”
安年的突然凍凝住了,竭力保持著的冷靜狀態在一句話之下全然破碎。
是啊,往哪逃呢?莫比烏斯島面積不算但毫無疑問謝春兒早就掌握了這里,外面都是海,就算要走,能藏到哪去呢?
“今天怎么搞的啊,這么慌慌張張的。”又一個人說著,四下張望,“我看要不要叫護士來看看”
“不要!”安年瞳仁一縮,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
孩子們被她尖銳的叫聲和扭曲的表情給嚇著了,不由得往后退出幾步。他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不約而同地一撇嘴,然后就若無其事地回到主室里去了。
“神經病啊好心幫她都不要!
安年劇烈地戰栗起來,她想要拉住那些茫然無知的孩子,可是他們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就那么走了。樓里亮起一盞一盞的燈,光芒在薄暮中亮的刺眼,所有人都不知道山雨欲來,他們還沉浸在普通生活的歡愉里。
在謝春兒用十年構筑的話語權面前,只有十幾歲的女孩根本微不足道。
安年撲到了墻上,捶打著墻壁高喊著:“喂要出事了!有人要來了,快逃啊他們”
亮著燈的窗戶黯下來了,有幾個人從窗口探出頭,詫異地注視著這個一反常態的女孩。她跌跌撞撞地繞著樓奔跑,拉住每一個經過的人說著瘋言瘋語,那副樣子看得人頭皮發麻。
“怎么了這是?”
“別理她了吧,今天腦子突然抽風了。”
“聽她說的這是謝教授有問題?”
“噓,說什么呢,要真是和謝教授對著干才會出問題”
一扇扇的窗戶關上了,在她周圍的孩子都急匆匆地跑開以免被她拉住。可以充當同伴的人一個一個地躲遠了,她發出了多少次請求就得到了多少次拒絕。彌漫著人聲的大場在她的努力下沉入絕望的寂靜,她不死心地到處找著漏之魚,最后卻站到了無人的邊緣。
安年呆若木雞地看著這一切,她平時總在幫人,可現在沒有一個人相信她。所有人都在正常的軌道上運轉,只有自己格格不入。她像個傻子一樣站在角落,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要說,但沒有一個聽者。
隱約的交談聲正在靠近,大概是她剛才的喊聲驚動了追捕她的獵手,他們循聲找來展開了包圍圈,不用過多久就會將這只自作聰明的小獸收入羅她剛才太過專注于保護其他人,全然忘記了自己的狀態更要危險,而現在狩獵者要來懲罰她的疏忽了。
安年又一次跑起來,這次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該哪里跑。視野天旋地轉,好像滿世界都是魔鬼的竊竊私語。她一個人跑在這春草搖曳的小道上,只覺得像是身處臘月寒冬。
原來她從來都一無所有,平日中的笑臉只是世界給予的偽裝,F在她真的是敵人了,始終笑對她的人要把她推向地獄,所有人都在旁觀。
如果全世界都拋棄了你,是不是毀掉這個世界也無所謂?
安年用力地甩開這種念頭,可沒了那轉瞬即逝的想法后她大腦就一片空虛,連帶著視野同樣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跑過了多少條小道,只是在無邊無際的空白之后,前方突然出現了一抹顏色。
大概那只是一個人罷了,一個人的力量在這種態勢下如同蜉蝣撼椿,這誰都明白,可這是最后還能被看見的東西了。她拼了命地跑向那唯一的顏色,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用盡全身力氣緊緊地拉住那個身子。
猝不及防中招的人驚異地回過頭來看她,她甚至都不敢抬起頭去看對方的臉,也不聽對方說了什么,只是翕動嘴唇,自顧自地吐出搖搖欲墜的語言。
“拜托、拜托了別走,聽我一句。”她顫抖著手說,“有人要過來了,他們在抓我一定要跑,要離開這里他們要來了”
她自己都沒有發覺自己已經快要語不成句,直到說完才反應過來,然后整張臉漲得通紅。
她在說什么啊?!一不小心連求救的口吻都用上了,那本來都是她自己的事,現在她卻想要把別人拉下水,這么自私的念頭、這么狗屁不通的邏輯,哪里會有人會理這個瘋子?
安年咬緊了嘴唇,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沒能掩飾住自己的慌亂,把脆弱的一面全暴露出來了。這樣的前提下即使補充幾句也無濟于事,連她自己都不會相信這樣一群沒頭沒腦的話。
這樣的自己真是糟透了也自私透了,就算被抹殺掉也是活該吧。
她咬著牙,強自控制著手指準備放開抓著對方的手。沒有別的選擇了,她只能獨自迎戰。再害怕也只是她自己的事,是她做出了那個選擇,那么代價就只能由她承擔。
可是接下來,微弱的溫暖突然變大了。就像蠟燭的火光引燃了壁爐,那只溫暖的手沒有掙脫,而是反過來包住了她顫抖的手腕,在她的感官中,那種溫度就像太陽。
安年呼吸都險些停止了,目光一點點往上挪去。那一刻仿佛白樺林中的迷霧散開,光芒撲面而來地投下。
“別怕!苯瓨蹇粗,用前所未有的沉聲說道,“我一定會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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