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九,蕭家蕭鎋、蕭績帶著蕭謙、蕭良和巧娘與一眾仆役找上門來,為杜麗娘遷墳,均是身著素色衣服,其中巧娘身著重孝,月余不見,竟清麗了些。
“郎君!”
互相見了禮之后,巧娘就再也忍不住的望向楊彥,眼里滿是哀傷。
楊彥強忍下把巧娘攬入懷里的沖動,勉強笑道:“你阿母夙愿已了,今天應該是喜事,別太難過了,不然你阿母在天之靈也會哭的。“
”嗯“
巧娘點了點頭,但淚水仍是止不住的滑落臉龐。
慧娘拉著巧娘的手,小聲勸道:”巧娘,楊家郎君言之有理,伯母在天之靈見你所托良人,也會為你高興的,別哭了,今天姊姊不便陪你,待得金秋,咱們一起做了郎君的娘子,生了寶寶呀,再陪你去探望伯母。“
與楊彥接觸的多了,葛慧娘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楊彥的一些日常口語。
巧娘俏面有了些紅暈,偷看了眼楊彥,默默點了點頭。
”走罷!“
楊彥大手一揮。
一行人向亂葬崗行去。
另還有葛洪、鮑靚與許遜祖孫,看在楊彥的面子上,將為杜麗娘做個簡短的法事,保偌其靈魂升入天界。
亂葬崗遍地墳縈,大大小小的墳頭一眼望不到邊際,還有很多因無人料理,尸骨散落出來,給心頭蒙上了一層沉重的鉛云。
對于二號丈母娘的墓,楊彥記得很清楚,很快找到了地方,一片小小的墳頭,周整干凈,墓前豎著木牌,上書蕭氏顯妣麗娘之墓,女蕭巧娘立!
“哎”
蕭鎋凝望著墓牌,目中竟有了些淚光,重重嘆了口氣:“開始罷!”
葛洪、鮑靚、許遜祖孫首先為杜麗娘做法事,在簡短的法事結束之后,蕭氏仆役小心翼翼的挖掘出棺木,當棺蓋被打開的一瞬間,巧娘悲呼一聲阿母,撲了過去。
一年多的時間不足以讓尸體完全腐爛,一具半腐爛的尸體比白骨更加糝人,浸泡在黃褐色液體當中,尸臭令人作嘔,別說蕭家那幾個,就是楊彥都不由自主的閉住了呼吸,可巧娘顧不得,扒著棺材嚎啕大哭。
楊彥連忙拉著巧娘,勸道:“別哭了,人死不能復生,你若是再出了什么意外,你阿母在天之靈豈能安歇?來,跟我回去。“
”郎君,嗚嗚嗚“
巧娘撲入楊彥懷里,被抱了回去。
那時開棺還沒有尸骨不能見天日的講究,楊彥也不多事,只是給仆役發了口罩和皮質手套,以免沾染上尸水,幾個仆役感激施禮,然后把尸骨抱出,裝入新的棺槨,棺槨里鋪了一層厚厚的錦被,灑了些石灰,用于吸水,回到蕭家還要給尸骨清潔再穿上新衣服,才能再重新下葬。
仆役把墓穴填平,巧娘的眼角還掛著淚珠,不舍的看著楊彥。
其實楊彥也舍不得巧娘,但是出于對蕭家的尊重,就不能把巧娘留下,于是揮了揮手:“伯母的后事還要料理,我不留你了,待你除了服,我請人去武進提親。“
”嗯,郎君保重!“
巧娘盈盈施禮。
其他人也于道別之后,匆匆回返,看著漸漸消失的車隊,楊彥的腦海中,突然迸出了紅粉骷髏四個字,巧娘的母親楊彥是見過的,哪怕死了,也是個美人,今日再見,要是真化為一堆白骨倒也罷了,還能回憶起身前的美麗,可是那幅半腐的模樣,即便是醫生出身的楊彥都受不了。
該死,亂想什么呢?
楊彥搖了搖頭。
又過三天,正月十二!
婚姻者,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后世也,故君子重之。
婚姻從古到今,都是一項神圣的儀式,原本許遜經過推算,正月十一是行納采之禮的好日子,但楊彥說什么都不肯,111,三個光棍啊,還又是單數,古人不講究這套,他講究,在他的強烈堅持下,納采之禮往后推了一天。
按儀禮對婚姻聘娶過程的規定,分為六個步驟,首先是納采,通過媒人向女方表達欲娶之意,女方同意后,男方將采禮送來,女方納之。
之后是問名,問得女方姓名,生辰,回去占卜吉兇,接下來是納吉,卜得吉兆后,定下婚姻之事,再后是納征,送上定婚之禮,然后是請期,男家至女家確定迎娶日期,最后是期初婚,迎女方入門,從理論上來說,六禮皆備,婚姻關系才算確立。
由于楊彥與葛慧娘相識在前,葛氏又是道門世家,問名這道程序已經提前辦了,現在要反過來納采。
一大早,荀邃代表楊彥趕往葛洪在建康的小院,采禮已經備好,有一對大雁,一對羊、香草十斤、一對梅花鹿,寓祝頌之意,又有膠、漆、合歡鈴、鴛鴦、鳳凰錦被象征夫婦好合之意。
待葛洪同意嫁女,荀邃還要回來,把采禮送往葛家。
堂屋后面的小屋,葛慧娘俏面羞紅,聽著外面說話,鮑姑握著女兒的手,嘮叨個不停。
“以后嫁了人呀,可不能象在家里這么任性了,雖說彥之沒有高堂,倒是便宜了你這話自家說說就行了,對外可不能亂說,總之要勤快點,作為家中長婦,就得拿出長婦的架子替彥之管著家。
雖說阿母不反對彥之納妾,不過作為妻室,你得替他把著關,不能什么樣的的女子都進他楊家的大門,那些心術不正的,一定要擋在外面,若是彥之惱你,你就來找阿母,阿母替你撐腰”
這刻的鮑姑,一改往日溫婉的形象,喋喋不休的教著慧娘為大婦之道,慧娘默默記在心里,力爭當一個賢內助。
“稟郎主,州大正中來訪!”
這時,外面仆役的聲音打斷了鮑姑的嘮叨。
“陸曄?”
母女倆相視一眼,都不明白陸曄來干什么。
“陸士光?”
屋外談興正濃的幾個大男人也是滿臉詫異之色,不待葛洪邀請,陸曄已闊步入屋。
“原來是大中正,葛某失敬!”
葛洪草草拱了拱手。
因著陸老神仙敗于鮑靚之手,葛洪實在想不到自己能和陸家有什么交情,表現的不冷不熱。
陸曄也不費話,一掃屋里的鮑靚、許遜、荀邃和許杰,問道:“今日可是道玄為楊彥之保媒迎娶葛氏女慧娘?”
荀邃點點頭道:“正是,老夫受楊郎之托,往葛氏下納采之禮。”
陸曄又問道:“楊彥之是士人否?”
眾人均是暗道一聲不妙,葛氏是吳姓士人,而楊彥只是良人,哪怕秩比兩千石,仍是良人,陸曄分明是來找事的。
荀邃喝問道:“陸士光,你待如何?”
“哼!”
陸曄冷哼一聲:“我朝士庶不婚,莫非道玄不知?若我向朝庭參你道玄為庶人向士人保媒,不知道道玄能安否?”
荀邃眼睛一瞇,指著陸曄道:“我道你為何前來,原來是壞人好事,楊郎雖與你陸家有些過節,可你阻人成婚,就不怕天下悠悠眾口?”
陸曄理直氣壯道:“葛稚川嫁女,老夫無從干涉,但老夫身為揚州大中正,理當盡中正官的本份,今日老夫便是給葛稚川提個醒,莫要壞了朝庭規矩。“
哪怕葛洪再好的涵養,眼里都閃現出了怒火,哼道:“若葛某非要把慧娘嫁與彥之呢?”
陸曄淡淡道:“那老夫只能公事公辦了,把你葛氏開革出士族,而你既然不是士族,鮑氏亦將受你所累,你若不想鮑氏被開革,除非與你妻和離,你夫妻伉儷情深,乃我朝佳話,老夫實不忍行此辣手,還望稚川莫讓老夫為難。”
葛洪大怒道:“豈有此理,我這士族還不當了!”
陸曄也不怒,玩味的笑了笑:“士庶不婚,乃我朝成例,稚川切莫意氣用事,想那楊彥之何德何能,區區良家子以幸進身,暫列方伯,不過一時之幸,怎配得上令愛?
老夫次子嘏尚未婚配,倒是可與令愛結兒女之親,我陸氏與鮑氏的恩怨亦一筆勾銷,甚至還可助鮑師君于三吳揚名。“
鮑靚沉聲道:”多謝大中正厚愛,老夫承受不起。“
陸曄拱手笑道:”鮑師君莫說氣話,考慮幾日再答復我亦不為遲,也望稚川好生思量,若是稚川一意孤行,那令愛與楊彥之成婚之時,便是你葛氏被開革出士族之日,告辭!“
說完,陸曄大步離去。
“該死老犬,狂妄之極!“
陸曄前腳剛走,鮑姑便帶著葛慧娘出來,滿面怒容。
葛慧娘眼圈都紅了,氣憤道:”小女嫁給誰關他何事,陸家欺人太甚!“
鮑姑深吸了口氣道:“慧娘別怕,楊彥之這個婿子,阿母認定了,士族不當就不當,大不了阿母帶你去郯城,他陸氏的手再長也伸不到淮北!“
”世叔母萬勿沖動,此事還是先告之楊郎為好,看看楊郎有何應對之法。“
許杰連忙勸道。
”哎“
荀邃嘆了口氣:”老夫慚愧啊,竟連這等事都沒辦好,哪有臉面去楊郎,老夫告辭了,回頭再想想辦法。“
葛洪安慰道:”陸士光存心刁難,道玄兄切莫自責!“
”走嘍,走嘍!“
荀邃搖了搖頭,以袖掩面,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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