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殺,殺了她……”朱盈娘幸災樂禍的聲音響了起來,卻戛然而止——她嘴角淌出烏黑的血來,慢慢倒在我腳邊。
我眼角余光中,軟倒在地的蔻兒嘴角也溢出同樣的烏黑血沫來。
心中一疼,急怒交加,口中嘶啞出幾個破碎的音節:“蔻兒——”
頸項上的桎梏卻是越來越來緊,幾乎能聽見弓弦入肉、皮膚開裂的聲音,我掙扎著伸向蔻兒的指尖無力的垂落下來……
窒息中隱約感覺到武尚華滴落在我手上的淚越來越多:“曲氏,我恨你們!有時我在想,若不是你我這樣的關系,若不是他,或者,我們也可以惺惺相惜……”
我喘息著掙扎不已,卻于事無補——眼眶脹痛欲裂,耳中嗡鳴,她后面說了什么,我已經聽不清了。
脖子上的珠鏈突然散落,玉珠混著我眼角滾滾落下的淚珠,跳躍著在地磚上撞擊出清脆的回音。
生死之際,浮上心頭的,是晟曜那句決絕的話——“我寧愿從不曾遇見你!”
最初的最初,是那年七夕,你我初相遇。
你仿佛一道光,從天際照進我的生活。
那個夏夜是炙熱的,一如你后來熾烈的愛和寵,給我帶來光與熱。
然而你轉身的背影如此無情,如此讓人絕望。
若知有今日,必定不入蕭王府。
我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黑暗的夢境里并不安生,有灼熱襲來,有火光刺目。
之后似乎有冰雪鋪天蓋地的落下,將這一切喧囂攔在了外面。
依稀還是幼時,哥哥帶我和阿姐去外祖家的莊子上。那日的雪也是這樣大,馬兒幾乎要陷在深雪中無法揚蹄。我卻像出籠的小鳥兒般快活,不顧嬤嬤的阻止,掀開車簾望向白茫茫一片的田野,任憑在原野間自由奔騰的風沁滿我的心肺。雪花飄飄灑灑鉆進馬車,又頑皮的鉆進了衣領里,涼絲絲的。
有人問我“你不冷么?”,我笑嘻嘻的搖頭……
“還疼嗎?”有清冷的聲音在我耳邊問。
疼。
這個字眼一寸一寸的喚醒了我的身體。
是的,很疼。
不僅頭痛欲裂,頸項上有火辣辣的刺痛,喉嚨也仿佛有火在燒。
我想抬手摸一摸喉嚨,卻發現動彈不了。
我的身體無法響應我的意識。而手指也似乎被紗布之類的東西包裹的嚴嚴實實。
我睜開眼睛想看一看周遭,卻依舊一片黑暗。
我的意識在身體的囚籠里四處碰壁,無計可施的安靜了。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會好。不要怕。”
我怎么能不怕!
這黑暗叫我再次深切的感受到窒息。為什么不點燈?
有清涼的液體喂入我口中。略略平復了我的焦躁不安。
然而這是一個沒有光的世界,只得我一人在內,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抬起手,想觸碰到點什么。
是誰冰冷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指,“不要怕!
似曾相識的場景。
我艱難的吐出幾個字:“墨棣?”聲音粗嘎、難聽至極。大抵牽動了頸項,一陣劇痛傳來,額頭頓時生了冷汗。
“是!
我緊繃的心弦頓時一松,不由自主抓緊他道:“為什么不點燈?”
他沒有回答。
握著我的手更緊了些。
我突然明白過來,一顆心頓時下沉到更深的暗處。
“你信我。會好。”
“我的……眼睛怎么了?”好不容易問完這句,人已近虛脫。
“敘秩閣大火,你死里逃生。眼睛暫時受損。”
火?
我努力回想著失去意識前的情形。難道武尚華嫉恨沖腦、以弓弦絞殺我還不解恨,竟是用火焚了敘秩閣?既如此,這是哪里、我在哪里?
似是知道我心中所想一般,墨棣道:“事發突然,我將你帶來了太液池的觀鶴臺,以便救治!
我吃力的扭向墨棣聲音的方向,問道:“我婢女蔻兒呢?”
墨棣沉默了一會兒,方道:“你好好休息!
我聽著他衣物悉悉索索的聲音,知道他要起身走開,顧不得許多抓住他衣角追問道:“蔻兒呢?”
“我們趕到時,她已氣絕多時。”
雖然早就預感到蔻兒兇多吉少,可真的親耳聽到墨棣的話,我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
墨棣聲量微微高了些:“不能哭!”
我知道他的好意,哭泣傷眼。
可我怎能不哭:蔻兒是因為我才丟了性命的,那碗湯,原本是我的!
想起她稚氣未脫的樣子,忍不住悲從中來。眼淚便怎么也止不住。
墨棣的語氣有些無奈,話語卻十分冷冽:“哭有何用?”
我愈加難過:“是我沒用!護不住她還連累她枉送性命!
不僅如此,自己也是幾死者數矣。弓弦絞殺時的恐懼無助再次籠罩了我,此時此刻,我忽然十分想念晟曜。若他在,我必定不假思索的撲進他的懷抱。過往種種暫且不論,有當日皚雪紅梅中他救我的情意在,他依然是我這會兒下意識最想依靠、最想尋求庇護的人。
“太子在宮中?”我懷著希冀問墨棣。他可有尋我?敘秩閣大火,必定闔宮震動,他有否擔心我?
墨棣答的很快:“太子在宮中。在東宮應良媛處!
應良媛?
習慣了被人稱作曲良媛的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東宮何時有位應良媛了?
一張燦若春花的絕色面孔驟然浮上心頭!
應淳春!
竟是這樣么?
我總以為他那日對我的斷情絕愛是因愛生恨。
可這樣短的時日,東宮便又有了一位良媛!一位絕美卻流于膚淺的良媛。這樣看來,往日他對我的些許不同和愛寵,也只是因為我這外在的皮相!如今有了新的絕色,東宮又哪里有我立錐之地,他的心中更無我容身之處!
我禁不住哭著笑了起來。
想著晟曜的決絕和無情,傷心難抑,對自己更是前所未有的失望。哭道:“請你,帶我離開!
“離開?”墨棣停頓片刻,問道:“那他呢?”
我的聲音仿若從山澗努力朝上吹去的一絲風,到了山崖邊上,為重疊繁復的巖石樹木所阻,終于力竭,終于停下:“離開!蔽揖従徧上,“從此后,我便是我。他,自是他。”
有一滴淚在眼角積聚、終于不堪重負的垂落。帶著那樣的滾燙、那樣的絕望,直直滑落。
不過,不重要了。
我闔上眼,無知無識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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