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我頷首道:“你說的不錯。只是女子在這世道生存殊為不易。”
“那又如何!不易,并不是不能。”清亮的嗓音,堅韌的個性——叫人頓生好感。“你的眼睛怎么啦?你這樣的人兒看不見,實在叫我也怪不忍心的。”
她語氣真摯偏生言語上十足的登徒子口徑,我不由訝然,旋即微笑。混跡市井之中,的確自有她的風格。
見我抿唇未答,她徑自笑言道:“我唐突了。看不見就看不見吧,照舊是個大美人兒。”
我向著她默然一笑。
片刻后,我問道:“還未請教,怎么稱呼你?”
“寇紅線!你叫我紅線就行!”
寇!我的心猛地刺痛——這同樣的字音讓我想起了蔻兒,可憐的蔻兒。我若有寇紅線這樣的志氣,蔻兒也不會替我無辜送命。
兩日后,墨棣仍然沒有出現(xiàn)。我心中擔憂,只不好說出來。
“小姐”,翠濃欲言又止。
我側(cè)首向她:“何事?”
“村子里不太妙,聽紅線說有好些人家都病倒了。婢子想著,就怕是時疫。您看,我們要不要離開這兒避一避?”
“離開?”我猶豫道,“公子此時必定是沿水路尋我們,我們在這里,公子還有可能尋來。若是離開,豈不是讓他沒了頭緒。再等幾日,若是還沒公子的消息,我們就離開,直接往靈巖山去,一路等著公子好了。”
翠濃應(yīng)下。
我問道:“村子里病倒的人很多么?請了大夫來瞧過沒?”
寇紅線的腳步聲響起,“大夫?大夫不要錢的嗎!大家哪有那個閑錢!沒事兒,村里人都皮實,頂?shù)米 R簿褪前l(fā)熱跟上吐下瀉罷了,熬上幾日也就好了。”
“這病癥聽著就像是時疫,時疫又哪會似你說的那般輕松!若不醫(yī)治防范,整個村子便都完了!”翠濃聲音有些急切,倒不像她素日的好性兒。
我正心中訝異,便聽她悲切懇求道:“小姐,您可有法子救救他們?婢子幼時也是家里人遭了時疫,才流離失所。若不是運氣好、輾轉(zhuǎn)到了您身邊,眼下也是一抔黃土了。”
我安撫她道:“先別忙著急上火,記著因定生慧。村子里的人只是不知這病的厲害之處,如今告訴他們不可輕視也就是了。至于診金——”我伸手欲褪下腕上玉鐲,轉(zhuǎn)念一想,抬臂取下一雙玉耳珰放在翠濃手中,“讓紅線她們拿去當了,快些請大夫來。”
翠濃向紅線道:“這對耳珰玉質(zhì)極佳,雕工樣式都是一流的,診金和大家的藥錢都綽綽有余。你拿著快些去吧!越快越好!”
紅線倒也爽利,二話沒說直接跑出了屋子。
耳聽著她腳步飛快的跑遠了,我不由苦笑,“翠濃,這耳珰玉質(zhì)太難得,樣式又是內(nèi)造的。這樣的東西進了當鋪,難免惹有心人覬覦。等紅線回來安頓好村子里的人,我們真的要盡快離開了。”
我的手指撫上腕上玉鐲——這也是我沒把玉鐲給紅線的原因。
更何況,這鐲子,跟當日贈與雙成、青卓還有謝家安若的,原是一塊料子出的,到底有些舍不得。
也不知雙成和青卓眼下可好。當日衛(wèi)王在京都守城戰(zhàn)中可圈可點,威帝對他改觀不少,復(fù)了他上殿議事,雙成應(yīng)當少些擔心了。青卓去了那樣天高云闊的地方,甚合她的性子,該是欣欣然的——只不知慶格爾泰對她如何?
而謝家安若,得償所愿的嫁了五皇子。在謝氏與晟氏逐鹿天下的亂局中,她的伶俐,會起到什么樣的作用?
我這里思緒翩飛,那廂翠濃已是應(yīng)道:“是,婢子這就收拾收拾。”她忽的一笑,“也沒什么可收拾的,婢子糊涂了。那日落水的衣服早洗曬晾干了收在包袱里了。倒是小姐和婢子身上的衣物是紅線姑娘找來的。小姐,婢子服侍您換回自己的衣裙可好?”
我搖頭道:“原本的衣衫太過精致。這一路去靈巖山,你我兩個女子,不可招搖。現(xiàn)下身上穿的衣衫更合適。”
話音未落,寇紅線氣喘吁吁跑進屋子,“村子被封了!”
翠濃原本正支起窗扇,聽了寇紅線這一聲喊,手中扶著半開的窗扇“哐”的一聲打在窗欞上,急切問道:“什么?為什么?”
寇紅線略平復(fù)了下氣息,“不知道。反正我剛到村口就被里正攔回來了。”她見我微微頷首,不由急道:“你這人,怎么還點頭啊?村子被封,別說我,就連你們也出不去、走不了了!”
我平靜的道:“這位里正倒是個有見識的。封了村口,是為了不讓時疫向外蔓延。”
翠濃驚惶道:“這倒也罷了。可我們又不是村子里的人,也沒生病。作甚么要被困在這里!這太危險了!”
我想了想,向寇紅線問道:“你可問了里正,是單單不能出呢,還是外村的人也不可進?”
“問了,里正說都不許。”
“那就是了。外人不讓進,既免了病人增多,也不許外村病源進入。封了村口,對內(nèi)對外都好。”
只是,疫情一起,泥沙俱下。這藥,就難得了。
我與翠濃困在此間,反正煢煢孑立,自身倒不足惜,只是何必讓翠濃被我?guī)Ю邸6藭r多半在沿河尋我的墨棣,豈非也增了困擾和焦急。
寇紅線出聲打斷了我的思緒:“這位——,看你也是個善心人。能不能幫咱們村人再想想法子?”
我沉吟片刻,:“法子雖有,卻不見得有效,如今也只能試上一試了。”我畢竟不是大夫。
“有法子就行,這時候了,不管什么都得試上一試,興許就有用了呢!您快說。”
“漢朝‘元始二年,旱蝗,民疾疫者,舍空邸第,為置醫(yī)藥。’前朝時,朝臣家有時疾染易三人以上者,身雖無疾,百日不得入宮。”我緩緩言道:“所以,村里已經(jīng)染病的人,要單獨居住,與其他人分開來。”
“好,這個容易,村子里寇姓占了大部分,其余幾個小姓也都沾著親。大家心齊著呢。我這就找族長和里正去說,還有呢?”
“還有,”我努力回憶著,“前朝葛洪在《肘后備急方》中有些治療和預(yù)防的方子,只是我記不太清了。應(yīng)該是術(shù)一兩,附子三兩,烏頭四兩,桔梗二兩半,細辛一兩,搗、篩而成,可內(nèi)服,也可佩戴。”
寇紅線急道:“我馬上去要里正籌集藥材。”
我搖頭道:“這方子總要找正經(jīng)大夫?qū)ΠY看過,方可用藥。單憑我一己之力,卻是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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