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沐筱蘿就是沐莫心呢?皇上覺得筱蘿做這一切,還過分么?”沐筱蘿沉默片刻,緩緩啟唇,每一個字都似利刀般猛砍在楚云釗的心上,令他驚詫的幾欲窒息,不可置信的看向沐筱蘿。
“你是沐莫心?不可能……這不可能!朕親眼看著沐莫心和那個孽種被焚燒殆盡,親眼!咳咳……呃……”劇烈起伏的心跳讓噬心蠱越發興奮的多咬了兩口。
“是啊!怎么讓人相信呢!借尸還魂這種事兒也只要在戲臺上才會出現的。”沐筱蘿苦笑,彼時她的驚駭程度絕不亞于楚云釗。
“借尸還魂……呵,可笑,荒唐可笑!”楚云釗捂著胸口,跌坐在墓碑前,眼底彷徨無措。
“新婚之楚,皇上說莫心最美,堪比春花秋月,皇上說此生待莫心便如初時,即便莫心是庶出,皇上也會為莫心擋下朝中所有微詞,事事非非,不離不棄!那晚,皇上與莫心對坐當空,所談之事皆是如何壓制楚玉功高蓋主的氣焰,皇上想要調楚玉到邊陲,莫心覺得不妥,天高路遠,若有意外,鞭長莫及……”清冷的聲音訴說著十年前的那個晚上,沐筱蘿苦笑,她真傻,一個在洞房之楚討論如何自保的男人會有多愛你啊!
“你怎么會知道……是沐莫心告訴你的!一定是!”楚云釗驚駭的看著沐筱蘿,身體的痛已然抵不過沐筱蘿這些話給他帶來的震撼。
“楚云釗,憑你對沐莫心的了解,你覺得她會將這些話告訴一個癡傻的妹妹?換作是你,你會不會說出去?”沐筱蘿冷笑著看向楚云釗,眼底寒光如刃。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沐莫心啊!怎么可能!沐莫心在這里面……她就在這里啊!朕親眼看著她被埋進去的!不信朕扒給你看!她死了!死啦”楚云釗驚恐的爬到陵墓前,拼命用手摳著墳墓,眼中盡是恐懼,如果眼前之人是沐莫心……不可能!這不可能啊!
“一個癡傻了十幾年的丫頭怎么會突然清醒?清醒也就罷了,又怎么會處心積慮的想要接近你楚云釗,這些你都沒想過?”沐筱蘿知道楚云釗在害怕,那雙手已經摳出血,他卻沒有半點停下來的意思,他甚至不敢再看自己一眼。
“她愛榮華富貴!沒有人不愛榮華富貴!”楚云釗不停的搖頭,任由胸口被噬心蠱一口口的咬著,任由毒藥侵蝕他的肺腑,可他只是刨著墳墓,他想證明一件事,那就是沐莫心已經死了!
“若她真是為了榮華富貴,又何必自入皇宮開始,便處心積慮的激化桓采兒和沐素鸞的矛盾,藏紅花的事徹底讓你對桓橫起疑,你以為庾慶為何會突然帶著庾傅寧出逃莽原,你以為謝思愔為何會突然在宣室殿自縊?你以為王沁若為何能逃出升天,火鳳的尸體又去了哪里?在朝,你文沒了庾慶,武沒了桓橫,失去了謝重的支持,沒了王洛林的信任!你的大楚江山,倒了呵!你真相信魂沙園那些魂沙樹對應的是天上的星宿?楚云釗,別傻了!那些都是假的!可嘆本宮引入魂沙樹是想助你穩固大楚江山,奈何最后事與愿違,不是本宮的錯,是你楚云釗禽獸不如!”沐筱蘿的一番言辭徹底擊碎了楚云釗的心。
“你是……沐莫心?你真的是沐莫心!不可能啊……”楚云釗唇角滲血,眼底茫然中透著無盡的恨意。
“不可能?彼時本宮也覺得你楚云釗不可能那么狠心,縱你殺了本宮,可仲兒是你的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楚云釗!你還我仲兒!”沐筱蘿陡然沖了上去,狠狠將楚云釗拉至墳前,將他的頭猛的按到地上。
淚水模糊了視線,心潮翻騰如浪,沐筱蘿痛哭失聲,壓抑許久的委屈如山洪爆發,她拼命按著楚云釗的頭顱,淚眼朦朧的看著陵墓。
“仲兒,對不起……讓你等了這么久……是母后不好……”沐筱蘿泣不成聲,淚如雨下。
“你是沐莫心……你居然是沐莫心……沐莫心!你該死!”楚云釗拼了力氣的掙脫沐筱蘿的束縛,整個人倒躺在地上,雙眼噴火似的怒視著眼前的女子,那于他而言,如魔鬼一樣的存在。
“可惜本宮沒死,怎么辦?”沐筱蘿拭了眼角的淚水,冷冷起身,自懷里取出一把匕首,冰寒的冷光閃過,楚云釗極不甘心的后退。
“你既然是沐莫心,為什么沒早早殺了朕?為什么!”楚云釗不得不接受這看起來幾乎荒唐的事實,心底的痛再度襲來,令他痛不欲生。
“因為你不可以那么容易的死啊!就像現在,你從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帝,變成了萬人唾棄的孽種,你所有引以為傲的東西全都化作了灰飛,如今的你,除了一身的罪孽,一無所有!”沐筱蘿揚眉,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她等的,就是這一刻。
“沐莫心,你好狠!朕這輩子都毀在你手里了!朕恨你!”看著沐筱蘿手中的匕首觸及到了自己腳踝,楚云釗以肘搥地拼命后退。
“本宮這一輩子何嘗不是毀在你楚云釗手里,楚云釗,你聽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現在,你的報應來了。”沐筱蘿猛的將匕首插在楚云釗的腿上,狠狠剜著他的肉,楚云釗的小腿順間血肉模糊,尖銳的痛楚令楚云釗大聲哀嚎,宛如殺豬一般。
“沐莫心,你不得好死!朕不會放過你!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楚云釗已經沒了掙扎的力氣,只倒在地上,承受著這毀天滅地的極痛。
“真巧啊,彼時冷宮,莫心也這么說過,本宮還記得很清楚,皇上親口說的,一定會等著莫心回來找你,莫心沒有食言,真的回來找皇上了呢!”沐筱蘿冷笑著,詭譎的聲音宛如喪鐘般乍響在楚云釗耳邊,令他毛骨悚然。
“啊”沐筱蘿手中的匕首一下下的進出在楚云釗身上,冰冷的眼透著掩飾不住的絕恨,如果不將楚云釗碎尸萬段,她如何解恨!
就在楚云釗連哀嚎都沒力氣的時候,沐筱蘿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那股味道很特別,沐筱蘿舉起的手停滯在空中,眼前漸漸模糊。
“難怪你的命格如此特別,原來是借尸還魂啊……”寒風中,一抹黑袍緩緩而至,垂手間,楚云釗的身體便似失了重量般騰空而起。
當楚玉趕到的時候,殷雪依舊候在下面。
“殷雪叩見皇上。”見是楚玉,殷雪恭敬施禮,其實不必,身為沐筱蘿的隱衛,她真沒必要對其他人如此恭敬,不過相處這么久,殷雪覺得該給楚玉這個面子。
“筱蘿呢?”楚玉急促問道。
“主人在上面祭奠前皇后,不過主人吩咐了,非她允許,不許任何人上去。”殷雪見楚玉有硬闖的意思,當即擋住去路。
“朕是任何人么!朕是這個世上最在乎莫心的人,如今楚云釗被擒,朕難道連上去跟莫心說話的資格都沒有么!殷雪,你太無情!”楚玉心知殷雪的忠心,此時硬闖無疑會被打個萬紫千紅。
“可是……”殷雪覺得楚玉說的有理,這一路走來,他自然知道楚玉對沐莫心有多在乎。
“殷雪,如果你還有一絲人性,便讓朕上去告訴莫心,朕終于替她報仇了!雖然筱蘿在楚云釗這件事上功不可沒,可朕也出力了啊!你不讓朕上去,便是否定朕所有的努力?殷雪,你太無情!”楚玉控訴道。
“好吧,不過主人若怪罪下來……”殷雪躊躇開口。
“自有楚玉一力承擔!”楚玉信誓旦旦。雖然殷雪不覺得楚玉能承擔什么,但還是放楚玉上去了,因為她不想自己太無情。
當看到沐筱蘿無力倒在血泊中,手中還握著匕首的那一刻,楚玉陡然窒息,好似海水倒灌進胸口,痛苦到了極致。
“筱蘿!沐筱蘿!”楚玉猛的撲到沐筱蘿身側,將沐筱蘿緊緊攬在懷里,腦子里一片空白。
“咳咳……咳咳咳……”許是楚玉攬的太緊,沐筱蘿漸漸有了知覺。
“筱蘿……你沒死……別怕,楚玉這便帶你去找御醫!若你不能活,楚玉陪你死!”看著滿身是血的沐筱蘿,楚玉悔恨不已,他不該讓沐筱蘿獨自離開的!是他錯!
“楚云釗……楚云釗呢!”沐筱蘿不顧楚玉眼中的深情,登時起身,急切環視周圍。
“筱蘿,你別動啊!流了這么多血你怎么可以……你沒受傷?那這血?”直至沐筱蘿注意到沐筱蘿行動自如,表情并無痛楚的時候,楚玉方才安下心來。
“楚云釗!你滾出來!”沐筱蘿如何也沒想到會有人到這里來救楚云釗,是她疏忽,早知如此,她便該一刀斬了那禽獸。
“筱蘿,到底發生什么事了?”楚玉拉過憤然怒吼的沐筱蘿,肅聲問道。
“有人迷暈了我,救走了楚云釗!為什么……只差一刀……筱蘿最后一刀是想捅在楚云釗心臟的,可是……老天爺為什么不給筱蘿機會啊!”沐筱蘿頹然倚在楚玉懷里,失聲痛哭。仲兒,對不起,母后真是沒用……
適楚,關雎宮內,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殷雪身上。
“主人,殷雪無能,實在沒感覺到有人在皇陵出現。”當楚玉攬著渾身是血的沐筱蘿走下皇陵的時候,殷雪懊惱不已,沒能保護好沐筱蘿,是她失職。
“你無需自責,反正楚云釗已經中了蠱蟲和毒藥,即便被人救走,也是活不成了!”即便如此,沐筱蘿還是心有不甘,沒能手刃楚云釗,終究是她心里的疙瘩。
“連殷雪都沒感覺到,想來此人武功絕非一般的高。”風麟分析道。
“能有這樣的武功,又肯救楚云釗的人會是誰呢?”雨兒凝眉沉思。
“會不會是無名啊?”電閃恍然開口。
“不會,無名武功雖高,但若是他,殷雪必能感覺得到!”殷雪信誓旦旦。
“或許本宮猜到是誰了,只是……他們為什么要救楚云釗呢?”沐筱蘿深吸口氣,眉眼皆是憂色。
“主人說的是當日大蜀金鑾殿救走無名的那兩個高手?”回想彼時,殷雪不禁蹙眉,若真是那兩個人,殷雪不得不承認,即便那兩個人與自己近在咫尺,她都未必會有所察覺。
“不錯,除了他們,本宮再難想象還有誰能從你眼皮子底下把人救走,只是他們有什么理由救一個將死之人?還有,他們完全可以殺了本宮的?”沐筱蘿心底的疑問越發深了幾分,此刻想來,無名的失蹤也頗顯蹊蹺。
“主子,皇上來了。”就在這時,汀月自正廳進了內室,開口之際,楚玉已然走了進來。
“筱蘿叩見……”榻上,沐筱蘿才想起身,便見楚玉快步上前將其扶回榻上。眾人見此,皆識相退去。
“其實朕覺得吧,應該訓練殷雪他們走門的。”眨眼的時間,殷雪和風雨雷電便似幽靈般轉瞬即逝,在這漆黑的楚里,的確讓人瘆的慌。
“嗯,筱蘿覺得這件事皇上也只能是覺得了。”沐筱蘿挑了挑眉梢,不以為然。
“咳……朕派奔雷他們查過了,御書房的密道的確通往地下宮殿,但奇怪的是地下宮殿已經是一片廢墟,連個人影都沒有。”楚玉自下皇陵,便命奔雷查找皇宮各處,終是讓他在御書房找到通往地下宮殿的暗道。
“筱蘿一直很奇怪,以鐵血兵團的神勇,即便面對百萬大軍,抵擋一兩日還是沒問題的,介時待楚云釗援軍一到,兩軍交戰,勝負還很難說,可他為什么沒有出現呢?”對于這件事,沐筱蘿百思不解。
“朕也想不通這件事,估計也只能等抓到無名才能理出頭緒了。”楚玉如是想。
“皇上,你說……楚云釗會不會沒有死?”沐筱蘿清眸微閃,心底莫名慌亂。
“別嚇自己了,南彊蠱蟲的威力有多大朕可是親身體驗過,再加上殷雪配制的毒藥,楚云釗也不是鐵打的。”楚玉安撫著看向沐筱蘿,心底溢出一絲心疼,分明已經報了仇,可沐筱蘿眉眼間卻看不到半點歡愉。
“或許是筱蘿想多了……”沐筱蘿輕吁出一口長綿的氣息,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舒緩些,可心底,卻依舊緊繃著心弦。她已經將自己的事告訴楚云釗了,如果他活著,后果不堪設想。
“筱蘿,朕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如今楚云釗已死,朕已登基,國不可一日無后,朕是覺得吧,讓欽天監選個良辰吉日,朕封你為后吧?”這句話楚玉不知道在龍干宮對著銅鏡反復練習了多少次,彼時面對銅鏡,楚玉不是覺得自己表情不到位,就是眼神不夠深情,總之沒一次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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