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海面蠢蠢欲動,海浪一波一波的拍打著岸邊的巖石,濺起浪花朵朵,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一個龐然大物緩緩露出海面,那是一個酷似烏龜形狀的海怪,巨大的硬殼完全可以容納沐筱蘿他們。
“上!”啟滄瀾縱身躍起,身體如乘風般落在海怪背上,楚玉隨后攬起沐筱蘿跟了上去,緊接著便是寒錦衣,刁刁,司空穆,狄峰,封逸寒,冷冰心和鬼道子。
直至每個人都穩穩站在海怪的背上,啟滄瀾笛聲漸急,那海怪便似得了指令般緩緩朝東方而去。
差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成功之時,海怪突然停止,還不時發出哼哼的聲響。
“糟了!”啟滄瀾聞聲陡震,旋即笛聲急轉直下,那海怪亦改變方向,欲朝另一個西方游去,只是還沒游出數米便又停了下來。
“滄瀾,發生什么事了?”沐筱蘿憂心看向啟滄瀾,還沒等啟滄瀾回應,便聽一陣猙獰的笑聲由遠及近,眾人聞聲望去,只見幻蘿一襲黑袍,身體站在另一頭海怪背上,疾馳而至。
“啟滄瀾!你們終于忍不住出此下策了!虧你敢想,居然驅使海怪離開焰赤國,你難道不知道,焰赤國會吹奏音的人不止你一個么!”幻蘿張狂笑著,旋即將音笛置于唇邊,幾乎同一時間,沐筱蘿等人分明看到不遠處的海面突然翻滾起來,緊接著,便見一只偌大的海怪涌出海面,那海怪三頭三腳,此刻,海怪正張著血盆大口朝他們沖了過來。
“把住硬殼,坐穩!”啟滄瀾聲音漸急,旋即亦吹起音笛。海面波濤洶涌,不時有海水拍打著海怪的硬殼,沐筱蘿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的狀況,便又有海水拍了過來。
“怎么會有這么多海怪啊!”刁刁驚呼開口,沐筱蘿甩開被海水浸濕的頭發,睜眼時,臉色駭然。只見一望無邊的海面上,突然涌出幾十頭海怪,這些海怪仿佛是受了某種蠱惑,相互撕扯揪打到了一起。
“寒錦衣,楚玉,你們快朝老夫體內注入真氣,再這么下去,滄瀾堅持不了多久了!”司空穆見形勢不妙,也只能拼力一試。楚玉和寒錦衣等人聞聲,登時松開一只手,將內力盡全力輸入到司空穆身體里。
第三種樂聲響起,啟滄瀾終獲一絲喘息。
“教主,你驅使小龜離開,滄瀾斷后!”啟滄瀾說話間,縱身躍到另一頭海怪上,復又吹起音笛。
“滄瀾……滄瀾!要走一起走!”眼見著啟滄瀾離開小龜,沐筱蘿忽然覺得心似被鈍刀狠狠磨著,不知為什么,她忽然有種預感,若此刻不將啟滄瀾拉回來,她便再也見不到他了。
“滄瀾!”沐筱蘿忽然松開硬殼,說話間便要朝啟滄瀾所踩的海怪身上跳過去,卻被啟滄瀾一掌推了回來。
“筱蘿,滄瀾不會有事!楚玉還在那邊等你!”啟滄瀾薄唇輕抿,飛揚的銀絲在空中劃過絕美的弧度,那微微一笑的深情暗淡了日月星辰,在沐筱蘿心底留下了永不磨滅的印記。
沐筱蘿回眸看向楚玉的一刻,啟滄瀾已然驅使海怪離開了小龜,而小龜,因受著司空穆的操縱快速向前游去。
“滄瀾!你答應過筱蘿,一定要活著!筱蘿一定會等你回來!”沐筱蘿的聲音被狂嘯的海水淹沒,啟滄瀾凝眸看著那抹遺世獨立的身影,薄唇勾起淡淡的弧度,此生,能得你牽掛,還有什么遺憾呢!
“啟滄瀾!只要你讓開,本教主可以不追究你過往的無情,待你如初!”七爪海怪背上,幻蘿猙獰怒吼,眼底透著一絲希望。
“幻蘿,滄瀾就是拼了這條命不要,也不會讓你追上他們。”啟滄瀾如天降神邸般落在站在海怪身上,眼底透著絕然。
“啟滄瀾!你非要這么對我?非要讓我絕望?在你心里,幻蘿是什么?”幻蘿瘋狂怒吼,淚與海水混合著涌落。
“過往不計,此刻,你在滄瀾心里,什么都不是。”啟滄瀾幾近無情的回應徹底激怒了幻蘿,她再無心追趕沐筱蘿他們,口中的音笛瘋狂吹奏。
啟滄瀾亦不示弱,隨即奏響音笛。
海怪拼殺的場面越來越遠,到最后只剩下一個黑點,沐筱蘿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可連最后那個黑點也已然消失了。
“滄瀾……你答應過筱蘿,一定會活著回來的……你答應過筱蘿的……”沐筱蘿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淚水橫溢,心仿佛空了一處,輕敲一下,便能聽到回聲。
“糟糕!”突兀的聲音陡然響起,司空穆低吼一聲,眸色寒冽如冰。
“父親,怎么了?”刁刁憂心看向司空穆,手掌依舊不停的朝司空穆身體里輸入內力。
“小龜剛剛受了重傷,又載著我們游了這么長時間,怕是支撐不住了。”司空穆才一開口,眾人便感覺到了小龜正在迅速下沉,直至將沐筱蘿等人遺留在了海面上。
“刁刁,我不會游泳啊!”慶幸的是,一行人中,除了寒錦衣之外,所有人都識水性,即便如此,他們依舊希望渺茫的看著茫茫大海,正如刁刁所言,如今他們沒有方向,沒有食物,亦沒有體力,想要活下去,簡直是天方楚譚。
“筱蘿,滄瀾不會有事的,你放心。”楚玉游到沐筱蘿身邊,單手拉著她,目光堅定如刃。
“可是……”沐筱蘿也想相信楚玉的話,可是當時的場面如此激烈,幻蘿已經瘋了,誰也不知道她會干出什么令人瘋狂的舉動!就在沐筱蘿欲開口之際,前面突然出現十幾艘海盜船。
眾人看到船只,登時大聲吶喊,那海盜船似是聽到召喚,急急朝沐筱蘿等人駛來。
“是燕南笙……你們看啊,是燕南笙!”寒錦衣最先認出燕南笙,心情無比愉悅,這輩子,只有這個時候,他看燕南笙是最順眼的。
接下來的事情可想而知,燕南笙將沐筱蘿等人拉到海盜船上,之后駛回蓬萊島,其間燕南笙有應著沐筱蘿的請求將海盜船駛向幻蘿和啟滄瀾決戰的地方,可當他們到的時候,海面一片平靜,仿佛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他們找了很久,都沒發現啟滄瀾的身影。
回到蓬萊島,最先跑出來的是啟修笛,在看到寒錦衣的時候,啟修笛猛的撲了過去。
“錦衣叔叔,修笛好想你啊!”啟修笛乖巧的將臉貼在寒錦衣胸口,眼圈兒泛淚。
“臭小子,你就不想你爹我么!”見自己的兒子跟寒錦衣那么親近,燕南笙不禁醋意大發!
“是誰罵本島主的兒子是臭小子了?”清越的聲音自鳳宮悠然響起,眾人聞聲望去,但見水阡陌娉婷走下臺階,目光寵溺的落在啟修笛身上,轉爾看向燕南笙時,卻是一臉冰封。
“南笙開玩笑的,賢妻莫氣啊!”見是水阡陌,燕南笙登時收起一臉的傲然,點頭哈腰走到水阡陌身邊,乖巧似綿羊狀。
“筱蘿攜眾人拜見島主,島主救命之恩,筱蘿銘記于心。”沐筱蘿暫時將心底的凄然壓制下去,踩碎步走到水阡陌身邊,恭敬施禮。
“咳咳……你不怪阡陌就好,這件事也算扯平了。”水阡陌輕咳了一聲,當初她惱燕南笙,方才命人將沐筱蘿等人送到了焰赤國,幸而這些人沒事,否則她難向自己的兒子交代。
“錦衣叔叔,我干爹呢?修笛也想他了,昨天楚里還夢到干爹了呢!”寒錦衣懷里,啟修笛歪著腦袋,眨眼問道。
“你干爹……”寒錦衣語塞,轉眸看向沐筱蘿。
“你干爹在焰赤國很忙,過段時間就會來看你的!一定會來……”沐筱蘿笑著看向啟修笛,聲音卻透著濃重的哭腔。
當晚,沐筱蘿等人便在蓬萊島住了下來,并與水阡陌商量三日之后回東洲,之所以定三日之后,主要是沐筱蘿的意思,因為沐筱蘿相信啟滄瀾一定沒有死,他一定會來找她……
蓬萊島的楚景很美,星光閃耀下,島上的樹葉仿佛散著碎銀般隨風拂動,和著海面的波光粼粼,美不勝收。
沐筱蘿獨自上了鳳宮的屋頂,默默坐在那里,遙望著浩瀚的海面,眸底閃過一抹晶瑩。
“楚玉相信啟滄瀾一定不會有事,我們不是沒有找到他的尸體么。”背上傳來一股暖意,楚玉將披風蓋在沐筱蘿的身上,緩身坐到了沐筱蘿身邊。
“是真的么?滄瀾真的不會有事?楚玉……筱蘿
“你怎么知道?”沐筱蘿眼底有光。
“當初老夫選中啟滄瀾和幻蘿,并授予他們武功是有原因的,你知道為什么整個焰赤國,就只有他們兩個會吹音笛?就算是老夫,都不可能達到他們那樣的境界,那日老夫驅使一個小龜,便已覺力不從心。”司空穆緩緩走到沐筱蘿身邊,淡聲開口。
“為什么?”沐筱蘿對司空穆話很感興趣。
“說出來怕你不信,當年老夫是從一頭死了的海怪身上發現他們的,當時的情景老夫至今難忘,就在老夫將他們抱在懷里的時候,幾百頭海怪不知從哪里鉆出來的,把老夫的船圍在中間,當時老夫嚇的腿都軟了,倒不是怕死,只是船上還有刁刁啊!”司空穆深幽的眸子看向海面,聲音沉重異常。
“那之后呢?”沐筱蘿狐疑追問。
“之后,那些海怪便一直跟著老夫的船,直至快到焰赤國的時候,方才隱了下去,再之后,老夫發現啟滄瀾和幻蘿竟然可以在水下生存。”司空穆繼續道。
“在水下生存?什么意思?”沐筱蘿越發糊涂了,有那么一刻,沐筱蘿腦子里忽然想到幻蘿在金鑾殿驅使海怪的情景,那場面怎一個驚撼了得。
“意思就是他們可以在水下呼吸而不用換氣,他們可以在水下行走,而不像我們一樣浮游,甚至可以在水下講話,你能理解老夫當時的震撼么?他們的身世,一直是個謎。”司空穆瞳孔縮緊,聲音沉重不已。
“那又能證明什么?當時那么多海怪!”對司空穆的話,沐筱蘿將信將疑。
“直至老夫發現那些身體龐大,長相怪異的海怪,居然不傷他們,甚至是害怕他們的時候,老夫便知道,機會來了。不然你以為皇教憑什么凌駕于朝廷之上?”司空穆將藏在心里二十幾年秘密說了出來。
“那也就是說……”沐筱蘿驚詫看向司空穆。
“也就是說,不管有多少頭海怪,不管它們有多強悍,它們只會聽從啟滄瀾和幻蘿的音笛攻擊對方的海怪,卻不敢攻擊啟滄瀾和幻蘿。你明白么?”司空穆終于說到重點。
“天下間居然會有這么離奇的事情?”沐筱蘿覺得匪夷所思,甚至是懷疑。
“這些話對別人來說,或許是天方楚譚,但是沐筱蘿,你不一樣啊!不是么?”司空穆似有深意看向沐筱蘿。
“你……什么意思?”沐筱蘿微有一震,下意識看向司空穆。
“知道我額上的星形印跡有什么作用嗎?”司空穆長吁口氣,他這一生有三個秘密,一個是刁刁,一個是幻蘿和啟滄瀾的身世之謎,再一個,便是他額間的星形印跡。
“什么作用?”沐筱蘿刻意看向司空穆額上的印跡,忽的,她竟然從那個星形印跡里看到了自己本來的樣子,是沐莫心,而不是沐筱蘿!
“怎么會這樣?”沐筱蘿驚的后退數步,惶恐看向司空穆。
“現在你該知道我額間的印跡有什么作用了吧……還好刁刁沒有繼承我這個特點呵。”司空穆知道,如果不讓沐筱蘿看到一些超于自然的現象,她很難相信剛剛自己所說的事實。
“原來……這件事是個秘密……”沐筱蘿苦澀抿唇,低聲道。
“你放心,老夫是很會保守秘密的人!”司空穆信誓旦旦。對此,沐筱蘿覺得無法接受,就在剛剛,司空穆還將向自己說出了兩個秘密。
“放心吧,孩子!啟滄瀾并沒有死,如果他不回來找我們,那就說明他已經回到了屬于自己的世界,一個我們無法預知的世界。”司空穆語重心長開口,繼而轉身離去。
沐筱蘿依舊坐在岸邊,用了很長的時間才將司空穆的話消化掉。
“滄瀾,就算你回到自己的世界,也請你向筱蘿報個平安,哪怕是托夢,好么……”沐筱蘿望著眼前一片浩瀚的大海,緩緩閉上眼睛,張開雙臂,似在擁抱著那片未知的海域。
在離開蓬萊島的頭一天晚上,沐筱蘿找到了燕南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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