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上空，陰云密布。
州衙衙堂，顏旦臉色鐵青，一雙死魚灰的眼眸俯視著跪在下方的李虎。
李虎赤著上身，手捧荊條。
失閻王殿峽谷后，他便決定負荊請罪，以期保住項上人頭。
半晌后，顏旦挪開目光，問道：“我方傷亡如何？”
“超過七千。”一個副將答道。
顏旦冷聲又問：“那敵方呢？”
“不、不到一千。”那副將顫聲答道。
顏旦攥著拳頭，一言不發，再次冷冷地看著李虎。
李虎、李豹兄弟二人，深得顏旦的信任，從顏旦還是縣令時，就誓死追隨。
卻在這時，有兵士奔進來稟道：“大人，李豹將軍找到了。”
顏旦面色轉喜，急聲道：“快，快請進來。”
其余官員都覺異常，以李豹的性子，真若回轉，絕對是直接沖進大堂。
又有兩名兵士進來，抬著一具焦尸。
說是焦尸，其實腦袋完好無損，沒有絲毫的燒痕。
那是李豹的腦袋。
堂中驟冷。
李虎愣了愣，隨即扔掉藤條，抱起那顆腦袋，哭成了淚人兒。
顏旦頹然坐倒，淚下如雨。
一個官員走出來，恭聲道：“大人，魏無忌攻破閻王殿，必會兵至青州……”
此人相貌堂堂，正是青州團練使王知遠。
顏旦霍然起身，厲聲道：“他不來，本官還要去找他呢。”
王知遠道：“此人能在京城混得風生水起，又能輕松攻破閻王殿，絕不簡單，我們不可輕敵。”
“你可是……怕了？”顏旦怒問道。
王知遠低頭，不再堅持。
只覺顏旦的腦袋被仇恨占據，這青州多半是守不住了。
顏旦隨即問道：“王知遠，青州可出戰的人馬有多少？”
王知遠回道：“不到兩萬。”
青州富庶，兵多將廣，但因有閻王殿天險，故而許多兵力都被方臘抽調，前去攻打揚州。
一萬精兵鎮守的閻王殿，沒有十萬兵馬絕對無法攻破，縱然能被攻破，也可讓大魏短時間內無力進攻青州。
然而魏無忌只折損不到一千人馬，殲敵七千眾，只用短短幾個時辰，便即攻破。
在王知遠看來，當前最好的策略是閉門不出，坐等魏無忌來攻城。
魏無忌手底下的可用之兵，不過區區兩萬多，而且還得鎮守閻王殿峽谷，想要攻破鐵桶一般的青州城，絕無可能。
顏旦抹掉眼淚，擺手道：“好生安葬李豹兄弟。”
直到此刻，顏旦才注意到跪在李虎旁側的袁鵬嘯。
那是一張生面孔。
顏旦輕輕捋著胡須，問道：“此人是誰？”
“回大人，他叫袁鵬嘯，乃武舉探花……”李虎答道。
說出名字，顏旦便已知道袁鵬嘯的來歷，幸得大魏派出袁鵬嘯這等庸才，他們才能輕松殲敵數萬，重新奪回閻王殿峽谷。
顏旦換上笑臉，道：“原來是袁將軍，真是久仰久仰。”
袁鵬嘯惶恐道：“袁某唯顏大人馬首是瞻。”
顏旦甚是滿意，命人好生安置袁鵬嘯。
顏旦轉而看向李虎：“李虎，本官給你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
李虎涕淚齊流，感恩磕頭。
……
長安皇宮，養心殿。
白文看著從前線傳來的捷報，魏無忌火速攻破閻王殿，此乃好消息，可白文并不開心。
旁側古破虜正在喝茶。
白文放下捷報，問道：“義父，這可如何是好？”
古破虜道：“送去糧草軍餉，但不增兵，看魏無忌能否再破青州。”
“萬一他拿下青州呢？”白文隱隱覺得魏無忌就是有這個能耐。
古破虜笑道：“方臘之亂，不能縱容，若魏無忌真能蕩平方臘賊寇，也是幫文兒守住了這大好江山。”
白文微微蹙眉：“那事后該如何安置魏無忌？”
古破虜輕嘆口氣，就白文這小肚雞腸，難成一代明君。
縱然方臘之亂被平，也有匈奴和倭患，江山社稷，需要名帥猛將。
只怕在白文心里，已經在計劃著如何除掉他古破虜。
古破虜想著說道：“魏無忌真有那能耐的話，可堪重用。”
白文皺眉不語。
魏無忌對白武忠心耿耿，只要白武不死，難保魏無忌不會想辦法將白武扶上帝位。
……
主帥大帳中，魏無忌看著糧餉清單，微微皺眉。
糧食勉強夠吃，餉銀勉強夠用，只是白文竟沒增派一兵一卒。
青州城固，縱然傾盡全部兵力強攻，即便能拿下青州，也會因損耗太巨，而無法繼續前進平亂。
想要拿下青州，必須智取，不能強攻。
好在還算白文有點眼見，送來糧餉，解決了大軍的后顧之憂。
安排好閻王殿的防御，魏無忌帳下可供調派的兵力，僅有一萬。
魏無忌看著眾將，問道：“這個顏旦可有弱點？”
青州乃長安門戶，戰略位置極其重要，朝廷會讓顏旦知青州府，這個顏旦定然也有幾把刷子。
“顏旦頗有才智，優點無數，可這弱點……”戚存玉熟知朝堂內外的官員，對顏旦也算了解。
高樹滿卻是說道：“顏旦此人，極重感情，而且很好面子，又貪得無厭。”
“想必李豹的死，會讓顏旦稍稍失去理智。”聶小池補充道。
魏無忌微微點頭，又問：“那城中的形勢呢？”
青州江湖門派眾多，各股勢力爭斗不息，先前錦衣衛出動攪亂江湖，讓城中的局勢更加復雜。
本來顏旦叛變投靠方臘，就讓城中百姓極為不滿，再讓錦衣衛那么一鬧，風浪更大。
青州府衙的守衛，增加三倍有余，仍不能讓顏旦睡個好覺。
“青州的江湖勢力雖強，但都跟朝廷劃清界限，唯獨鹽幫分舵是個例外。”盤牧開口答道，上次正是他帶人造訪青州，刺殺了鹽幫分舵舵主張鬼雄的愛妾。
那愛妾本是青樓名妓，同被顏旦和張鬼雄垂愛，顏旦當年初到青州，為得到青州江湖勢力的支持，親自給那愛妾贖身，并送到張鬼雄的府上。
此事一直被張鬼雄掛在嘴邊，有機會便會吹噓，令顏旦極為不滿。
那愛妾被盤牧所殺，嫁禍給方臘，手段是很拙劣，可在張鬼雄看來，殺手定是顏旦派來的。
魏無忌聽后嘆道：“里應外合才能將傷亡降到最少，但只靠一個鹽幫分舵，遠遠不夠。”
眾將默然。
假使顏旦閉城不出，就靠一萬精兵，一年半載都難攻克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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