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橙目光閃爍，現在在他心里更關心的可不是倒賣嘉能可石油存儲業務掙得那點辛苦費，比起那一億兩億美元，英國是否脫歐無疑能讓他賺得更多。

    只要他按兵不動，讓歷史的滾滾車輪按照前世的軌跡前行，他完全可以效仿當年的索羅斯，對英鎊展開血腥的狙擊，多了不敢說，再賺出一個新時代傳媒完全不成問題。

    可如此一來他在英國的投資也會直接被廢掉，英國不會允許一個吸了英國人鮮血的人，繼續在英倫大地上賺錢。

    這一來一去的得失，哪怕楊橙也不好計算。

    更關鍵的是，如今自己是否按兵不動，好像也由不得自己，已經有人將他綁上了戰船，甭管那個人是出于什么心思，自己都沒法獨善其身，站隊是必然的，但站哪邊就值得說道說道了。

    目前來看，攪風攪雨的留歐派正試圖利用天堂文件，向脫歐派主力英王室起挑戰，而楊橙就是被他們選定的先鋒人選。

    可楊橙心思縝密，腦袋空前冷靜，沒那么容易上當，換句不好聽的話，楊橙有著輕微的受迫害妄想癥，在沒看到足夠的利益之前，他習慣把事情往最壞的方面考慮。

    留歐派試圖用天堂文件獨家報道，來誘惑楊橙出手，無疑是打錯了算盤。

    而且說句實在話，楊橙內心中更傾向于跟英王室打好關系，無論留歐派的背后站著誰，在這個把持著英倫三島上百年時間的家族面前，好像都不夠看。

    如今面對威廉，楊橙很想將天堂文件的事情告訴他，讓他祖母做好準備，以此換取更大的人情。

    但理智告訴他，此事決不能輕易的泄露出去，否則后果無法預料，恐怕還會讓自己陷入絕境。

    于是，他本來要說的話到了嘴邊沒說出去，卻換了另一個問題，“威廉，英國脫歐的消息，鬧出的動靜可不你得跟我說個實話，你們王室是怎么想的？”

    楊橙突如其來的話題轉變，讓威廉著實沒想到，愣了好半晌，才略帶肅穆的神情反問道，“你怎么突然關心這個問題了？”

    輕哼了一聲，楊橙聳了聳肩，一副商人逐利的嘴臉，“你說為什么？如今我在英國的投資客不少，你們要是決定脫歐了，我可得早做打算，大家都不傻，即便英國最后能抗的下來，但短時間內，一定會造成經濟下滑以及社會動蕩，這可不是商人理想的生財之地。”

    威廉深深的看了楊橙一眼，似乎是暗地里松了口氣，說道，“我也沒法給你個準確的答案，目前支持脫歐的人認為，英國必須離開歐盟，以保護甚至恢復這個國家的身份，包括文化、獨立性以及世界地位。

    當然，這種說法常常與反對移民聯系在一起。

    而支持留歐的人則普遍認為，留在歐盟中對英國經濟更有好處，而且，同留歐帶來的移民問題和其他問題相比，脫歐帶來的經濟問題要更加嚴重，這也是你的同行們的普遍想法。”

    楊橙微笑頷，威廉的話并不意外，雖然沒什么營養，卻也間接體現出階級鴻溝出現了重合：缺乏教育和財富的人往往更愿意支持英國脫離歐盟，這是因為英國的窮人和工人階級有一種被人拋棄的感覺，英國脫歐的問題成了他們向歐洲乃至英國主流n黨領導者泄反體制和反精英情緒的一個渠道。

    當然，無論是留歐派還是脫歐派，雙方都不認為歐盟是一個有意義或值得稱贊的機構，這在英國民間是一普遍事實，在某種程度上體現了約翰牛認為歐洲其他部分“非我族類”的觀點。

    不僅是英國，隨著歐盟陷入一個又一個危機，該組織內部也普遍出現了“歐洲懷疑主義”，也就是反對歐盟的論調，從這個角度看，這次英國脫歐的風聲漫延，也表露了民間的論調，那就是人們認為歐盟機構不僅沒能履行他們的高調承諾，而且制造了一些負擔，比如吸收移民或者援助陷入困境的經濟體，對此許多英國人甚至歐洲人已經產生了厭倦情緒。

    楊橙笑過之后，直言不諱的對威廉表達了不滿，“你并沒有直面我的問題，如果你沒法代表王室給出明確的信號，那么你個人呢？是支持脫歐還是留歐？”

    面對楊橙的步步緊迫，威廉顯得十分糾結，這并不意外，楊橙是他的好朋友好兄弟，又剛剛幫了他大忙，于公于私都應該有所回報，可站在國家的角度，他不能允許因為自己的答案，導致楊橙這樣的大投資商從英國撤離，如果退回美國還算罷了，可如果去了法國、英國呢？威廉又算不算變相資敵？

    嘆了口氣，幽幽開口道，“我只能說，我自己也處在兩難的境地中，脫歐派的理由很堅定，那就是恢復控制權！

    加入歐盟以來，英國失去了在經濟政策和規章制度上的絕對權威，這使許多英國人難以釋懷，尤其是貴族階層，他們認為英國傳統文化的某個方面遭受了巨大的威脅。

    比如雙層公共汽車即將被禁止又或者菜單上的炸魚和薯條竟然使用拉丁文書寫，這讓身負大不列顛榮光的人們來說，無疑是一種恥辱。

    其次是移民問題，大量愿意接受低工資的移民涌入英國，在這個過程中，英國人感覺自己正在失去文化認同和民族認同，當然，最主要的是很多英國百姓的飯碗受到了沖擊，他們開始漸漸有心無力，慢慢吃不飽飯了。”

    楊橙撇撇嘴，插言道，“然而你們可以通過減少他國移民的政策，來阻止這一事件的生，而且同其他歐洲國家相比，英國接受的移民已經相當少了。”

    威廉點頭表示同意，“沒錯，可在媒體的渲染下，老百姓看到的是這個國家正在被無法控制的移民大潮所淹沒，在媒體口中，經常將勞工移民描繪成經濟上的威脅，尤其是來自東歐的移民。

    在歐盟的壓力下，英國人不能隨心所欲地關閉邊境，不能決定自己的經濟政策，甚至有朝一日，會不會失去自己的主權？

    這太可怕了，這樣的恐懼自始至終存在于我的心中。”

    楊橙瞇著眼睛，心中愈沉重，恐怕這才是英王室堅決站在脫歐派的理由吧，擔心祖輩打下的江山在這一代手中丟失。

    當然，這話可不能跟威廉說，那還不是廁所打燈籠找s嘛！

    威廉搖了搖頭，散去不該有的想法，繼續道，“而留歐派也并沒有反駁脫歐的理由，只是不斷的重復論證在歐盟中或外來移民對英國有何益處，他們更多地是警告退出歐盟將對英國經濟帶來嚴重打擊。

    大部分的商人或者經濟學家都贊同這種推斷，歐洲是英國最為重要的出口市場以及最大的外國直接投資來源，并且歐盟成員國的身份對于倫敦成為世界金融中心也極為重要，一旦英國退出歐盟，就將破壞這種狀態，進而失去很多隨之產生的高薪工作。

    別的不說，只要英國確認開啟脫歐的程序，甚至哪怕讓風聲徹底傳遍民間，那么，英鎊貶值就將成為既定事實，甚至會引民眾大規模遷徙的浪潮。”

    楊橙皺眉，“既然明知道經濟會衰退，為何還要堅持，難道有什么比經濟健康展更重要嗎？”

    他不是政客，更不是一國之領導，所以思考問題的角度更為單純，或者說格局太這也是他和威廉的區別，別看他身家高于威廉幾十上百倍，可論起敏感度，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威廉笑了笑，并沒有糾結這個問題，而是豎起食指說道，“這個問題我沒法給你答案，但我只說一點，你自己考慮，其實英國從上到下，始終對歐洲大6抱有警惕心。

    你在英國待的時間也足夠長了，應該現人們經常提到大6，甚至旅行社櫥窗廣告展示著名為“去歐洲”的航班和旅行套餐。”

    楊橙若有所思，好像的確如此，這樣的用詞他也很熟悉，就像是呆灣人經常如此稱呼國一樣，貌似跟英國人一樣，好像他們自己在歐洲之外的什么地方似的。

    耳邊，傳來威廉的聲音，“英國總是和歐洲保持著距離，即使在最支持歐盟的時候也一樣。”

    楊橙心里愈清明，他大概明白威廉想要表達的意思了，那就是英國人打心眼里對歐洲大6的不認同，這也就不奇怪當公投到來之際，竟然出乎所有人預料，有過半的選民投下了贊成脫歐的一票，可能他們根本沒有想太多，只是單純的出于不認同歐洲大6的惡趣味而隨意投下的神圣一票。

    要知道脫歐公投可不是第一次，早在1957年歐盟經濟共同體剛剛成立的時候，英國是拒絕加入的，直到1973年它才成為共同體成員國，結果僅僅兩年后，就因為一次信任危機引了類似的脫歐公投，只不過當時留歐派取得了勝利。

    在隨后的幾十年里，反對歐盟的民粹主義一派始終存在著，比如說，英國從未像其它歐盟國家一樣使用歐元作為貨幣，也沒有加入歐盟的申根區邊境開放協議，這些都是約翰牛們驕傲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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