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江南好，風(fēng)景舊曾諳。
風(fēng)景也許還是人們所熟悉的，但江南并不是都好的，并不是每個人都好的。
正如大多數(shù)的地方一樣，這里也有貧有富，有尊有卑，有頑固不化的大人，也有可憐巴巴的小孩。
也有貴族，也有貧民，也有出手闊綽，不可一世的武林大豪，也有卑微屈膝，唯唯諾諾的走卒小販。
這里的貴族就是慕容世家。
“姑蘇慕容”本就是大族，而自從慕容秋荻與謝曉峰的情人關(guān)系被眾人所知曉后，敢于挑戰(zhàn)慕容權(quán)威的人就更少了。
好在慕容世家平日里不會多管閑事，所以江南看上去還是那么美好。
········
可是人人都該知道一點(diǎn)，美好的地方其實(shí)也不是十全十美，完全沒有丑陋。
事物永遠(yuǎn)都是有好有壞的，有正就有反，若沒有黑暗，也就顯示不出光明。
江南有像姑蘇這樣的氣派大城，就也有著像柳泉這樣的無聞小鎮(zhèn)。
“沒想到今天還來了個體面的家伙！”
柳泉城中，一處作坊前面。
一個長著三角眼，橫著眉頭，嘴邊旁邊有顆大痣的青年對著小云上上下下地打量。
他叫作賈活，是這座小城里聯(lián)絡(luò)干活的頭目，附近認(rèn)識的人特別多，哪里缺人他就往哪里推薦人去做活，然后那人頭三個月的工錢都要給他。
不知為何，賈活看待小云的目光莫名的很不友善，小云卻只是愣愣地承受著。
“你叫什么？”
小云搖搖頭，不說話。
賈活見此，臉色更加嚴(yán)厲，又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云還是不說。
賈活一腳踢去，正踢在小云的膝蓋上：“老子問你叫什么名字，你聽不見？”
小云終于開了口，卻只是四個字：“我不知道。”
賈活一聽笑了：“你連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小云目光有些呆滯，只是不住地?fù)u頭，說道：“我忘了。”
“你忘了，你連自己的名字都能忘？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那你告訴我，你還記得什么？”
“我記得的東西還有點(diǎn)多。”
小云認(rèn)真地道：“我想把那些東西全都忘掉。”
賈活更是捧著肚子，笑得停不下來，道：“這模樣長得不錯，原來卻是個傻子！喂，你這身衣服不錯，應(yīng)該值不少錢，快脫下來給我，我?guī)湍憬榻B個好的活干！”
小云默默地脫下衣服，他本來就是來找活干的，沒有活干。他就吃不起飯，吃不起飯，他就可能會餓死。
賈活拿著衣服，三手兩腳地快速穿在身上，明明穿得十分不合適，他卻興高采烈，手舞足蹈，神氣得快飛上了天。
“哈哈哈，你放心，就憑你這身好衣服，我也會給你找個好活的！嗯......讓我想想.......”
此時已經(jīng)入冬，賈活渾然不顧只穿著白衫單薄的小云，而是喃喃道：“好像南區(qū)那邊差一個傾腳工，要不你就去當(dāng)一當(dāng)吧，在南區(qū)的可都是好活計！”
小云默然不語。
賈活當(dāng)然就把這種態(tài)度視作為同意。
..........
冬日，柳泉南城。
江南本來氣候溫暖，柳泉也不常下雪，但是今年偏偏飄起了雪。
瑞雪兆豐年。
江南的才子們趕緊吟詩作對，佳人們都披著貂裘，捧著小溫爐，在門前賞雪散心。
這個冬天雖然下雪有些寒冷，卻仿佛比以往更加美麗了。
雪更美麗，花也更美麗，人也更美麗。
梅花開放，朵朵綻香，雪花飛舞，片片晶光，遠(yuǎn)近都是一色，雪白而純潔。
然而再香的梅花，又怎么比得上水鄉(xiāng)少女的處子幽香？再美的雪景，又如何及得了江南美人的輕輕一笑？
但是必須要說的是，再香的公子少女，再美的才子佳人，還是要吃喝拉撒的。
“吃喝”當(dāng)然可以風(fēng)月，“拉撒”就不行了。
才子能對著漫天雪景，獨(dú)梅凌寒，就著杯中美酒，盤里佳肴，可以吟詩作對，開懷大笑。
但他們卻很難在如廁排泄時，對著滿腹大便，在屎尿齊流之際作詞一首。
這說起來好像比較有辱斯文，可事實(shí)確然是如此的。
沒有人能否認(rèn)。
才子佳人們自然不能成日里和那些臟兮兮的東西打交道，但這種東西總是得有人來清理，有人來打掃的。
于是小云就來了。
小云的身材雖不算魁梧，卻很結(jié)實(shí)，很有力量，做了十多年這行的老龔一眼就看出他是塊好料。
“小云，你要記住，咱們這行不但要力氣大，更重要的是手一定要穩(wěn)！”
老龔一邊對著小云說話，一邊將糞車推到一個大戶人家的門口。
“你明白嗎？”
小云茫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
老龔暗自嘆了口氣，低聲道：“這孩子，聽話倒是聽話，長得也不錯，也夠結(jié)實(shí)，就是太愚笨了些。”
小云正要去敲大門，老龔卻趕忙拉住了他。
老龔慢慢說道：“我之所以到現(xiàn)在才對你說，不是沒有道理的。這家人姓柳，是柳泉城最大的豪門，你進(jìn)去之后別亂動，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學(xué)著我就好了，明白么？”
小云看了看頭上掛著“柳府”的大匾，又繼續(xù)點(diǎn)頭。
于是老龔上前用門環(huán)扣了扣門，扣門的聲音很輕，他說話的聲音也不大：“我是來傾臟的，開一開門可以嗎？”
里面立即有人將門打開了，是兩個穿著藍(lán)色衣服的家丁。
“哦，原來又是你，快去吧，這回你怎么來晚了一天？”
老龔賠著笑臉道：“哈哈，昨天新來了個徒弟，我向他交待了些東西，所以晚了一天。還請你們不要見怪！”
雖然老龔對著家丁賠笑臉好像沒有什么用處，可是家丁們卻很受用，裝作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說道：“沒關(guān)系，遲一天早一天的，那桶也不可能裝得滿！”
“胡說八道，兩日清理一次，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容不得你們兩個家丁亂講！”
家丁聞言，縮了縮頭，面上的得意之色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時候原來是柳府的管家剛好也走過門來。
他責(zé)罵了一頓家丁，又見著老龔便立刻道：“幸好是冬天，一天兩天的不要緊，若是夏季，你可算犯了大錯了！”
老龔趕緊躬著身子道：“對不起，對不起。”
小云見樣，也立即躬著身子，學(xué)著他的樣子道：“對不起，對不起！”
管家隨眼打量了下小云，催促道：“快去吧，快去！”
兩人立馬進(jìn)了府中去，一邊走，老龔一邊跟著小云解釋。
“一般來說，咱們是不進(jìn)別人家的，都是他們自己將桶子送出來，咱們接著就行。但是柳府呢有些特殊，畢竟是大門大戶，都不愿沾.......”
兩人一邊低頭說著，一邊快步走到了應(yīng)該到的地方。
那是大院的角落地區(qū)，一間灰漆漆的小木屋，周圍見不到旁人。
而小云和老龔兩人一進(jìn)去便見到十多個木桶，除了有點(diǎn)掉漆以外，木桶的外面看起來都還算干凈整潔。
老龔從背上取下一直背著的一個很大又封得很嚴(yán)實(shí)的桶子，走過去小心地提起一個木桶，將那個木桶中的東西慢慢地往自己帶的大桶中倒去。
“嘩啦啦”，木桶中傾瀉而出的東西不多，氣味卻很大，竟全部都是一堆一堆的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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