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
山。綠色的山,山坡上開滿了月季和杜鵑。在黃昏時看來,就仿佛變成了一種奇幻瑰麗的深紫色。
每當清風輕輕吹過,拂滿山坡的時候,人們就有了一種要在這里躺下,愜意地睡上一覺的想法。
這里是神針薛莊。
如果要議論出一位武功天下第一的人,那么江湖上必然是眾說紛紜,你言我談,各不想讓。
也許有人會說是少林寺久不出山門,只誦經念佛的方丈大悲禪師。
也許有人會說是武當派早就退隱,行蹤不定的名宿木道人。
也許有人會說是身居萬梅山莊,冰冷如劍,劍更勝雪的西門吹雪。
也許有人會說是南海飛仙島上,白云一去不復返的白云城主葉孤城。
也許還有人會提到上一個“青龍會時代”的高手
但是如果要說天下針法最好,刺繡技藝最高的人,那么就絕無疑問,所有人都只會說到一個人。
神針薛夫人。
據說薛夫人從小學刺繡,她六歲的時候繡出的花就已超得過大多數女工,可稱是天賦絕倫,少有人及。
而她今年已有七十七歲了。
她當然是公認的“天下第一神針”。
如果蘇微云想要學刺繡,來找她當然就是最好的選擇。
“薛夫人”薛老太太就端端地坐在座位上,右手邊擺著一方精致的手帕,上面繡著一鳳一凰,交翅而過,鳳飛求凰,活靈活現。
她就坐在這里,蘇微云卻盯著她仔仔細細地看了半天,好像那面鳳凰圖不是繡在手帕上,而是繡在她的臉上一樣。
薛老太太問道:“蘇大俠,你一直這樣看著我干什么?”
她縱然知道蘇微云是一代大俠,但還是有些不悅,這種直勾勾的眼神確實有些不太禮貌。
小馬搶著說道:“蘇大哥他前幾天才被很多人一起騙過,所以有些警惕,不是想要冒犯你!
他實在有點替蘇微云著急,連他都懂得的基本禮儀,他不明白為什么蘇微云會突然失禮。
在小馬用胳膊碰了碰蘇微云之后,蘇微云才恍然從失神中醒來,說道:“我差點以為名聲在外,天下第一的薛夫人只有三十歲,實在是嚇得我不輕。”
薛夫人的眉頭一下子就展開了,臉上蕩漾著青春的笑容。
整間屋子好似都明亮了起來。
沒有女人不喜歡被夸獎年輕的。
薛老太太笑著道:“上一個這么說我的年輕人叫陸小鳳,他倒說我只有二十七八歲哩!”
蘇微云正色道:“那大概是今天天色晚了點,我看得不太清!”
薛老太太又笑了。
其實蘇微云也沒有完全奉承,無論誰也看不出她已是個七十七歲的女人。
在不甚光亮的場合,有許多人某至會認為,她最多只不過二十七八。她的態度水遠是端莊而完美的,眼睛依舊明亮,風采依然動人,尤其是當她看見她喜歡看見她和她喜歡的年青人時,她的眼睛里甚至會露出種少女般的嬌態來。
這實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女人,她依然保留著生命的活力。
也許正是她掌握的那種富有創造性的技藝,還有她一向年輕的心態造就了她的活力。
所以蘇微云道:“我想來學一學針法的,所以特地來拜訪薛夫人!
一個女孩的聲音從薛夫人身旁響起,問道:“蘇獅王,你想學的居然是針法?你要知道,我們薛家的針法不是暗器針法,而是刺繡的針法!”
這個女孩子穿著寬松的長袍,一頭秀發簡簡單單地披散在肩膀后面,她的臉或許有些過于白了,但是五官卻生得極美。
蘇微云來之前已知道,這個人是薛冰。
薛冰的名氣也一點不比薛夫人小,因為她原本是武林中盛傳的四大“母老虎”之一。
薛老太太擺擺手,笑道:“難道你以為憑蘇大俠的武功,還需要到我們這里來學暗器針法嗎?他學的當然是刺繡的針法!”
她的眼睛更亮了,而且越看蘇微云越覺得順眼。
但是比她更急的還有一個人。
薛冰立刻說道:“好,如果蘇獅王不嫌我們山莊地方小的話,就請住在這里吧。”
薛老太太驚奇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已喜歡上陸小鳳那個小子了嗎?怎么還敢把蘇大俠往家里請?”
薛冰的臉馬上從雪白變得嫣紅,她支支吾吾地道:“蘇大俠是我仰慕的前輩高人,我還可以向他討教武功。但是陸小鳳那個臭蟲”
她趕忙地往后面走去,聲音低得幾不可聞:“我正是要他著著急才好!”
一年之計在于春,一日之計在于晨。
春天的早晨果然就是個好時候。
薛夫人難得一回親自指點,蘇微云和一旁強忍著哈欠的薛冰都聽她講說著。
“蘇大俠,不知蘇繡、蜀繡、粵繡、湘繡,不知你想學哪一種繡?”
“學最容易的那一種。”
蘇微云一點兒也不覺得尷尬。
薛老太太道:“只要蘇大俠真的肯學,學什么一定都很容易的!
“嗯最好是能直接學一幅能繡在嫁衣上面的圖。”
薛老太太笑得十分開心:“繡在嫁衣上?難道你想為自己心愛的女人親手縫一件嫁衣?真不知道哪家的小姑娘這么有福氣了!”
她拿起針來,手捏著一塊布,說道:“蘇大俠,我知道你的時間大概也不多,不如我直接教你我最拿手的鳳凰于飛圖。我教一針,你出一針,大概很快就能繡好了。”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
鳳求凰本來就是祝福新人的一曲經典。
蘇微云道:“也好。薛夫人教一針,我學一針,就算最后學不成針法,但這幅圖倒是可以出工了!
兩人說說笑笑,倒是有趣,薛冰卻按捺不住,過了一會兒,便道:“我去找盛蘭姐姐了!
說來也巧,可能是薛莊的風景宜人,空氣清爽,王盛蘭到了這里之后,精神狀態居然也好了許多。
薛老太太揮手道:“去吧去吧,只愿這個丫頭不要和那位狄侯爺打起來!
老太太看人極準,她知道薛冰的脾氣,更是看出了小馬的暴躁性格。
蘇微云卻已心無旁騖,一心一意地學起最基本的針線來。
他仿佛將整個精神都凝聚在了一根小小的細針上面了。
他真的想要做出一件嫁衣來。
嫁衣一旦做出,他是不可能自己穿戴的,當然只能送給別人。
可是這件嫁衣最終會成全的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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