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青蟲是四時苑東臨賀府的仆夫,負責養(yǎng)馬趕車。這年月,好馬比人金貴,他每晚需得起夜三四次添料照看。
在賀青蟲隔壁,住的是百余名四時苑護院,這段時間,他們經常搞些莫名其妙的操練,有時候空閑下來,賀青蟲會爬上木梯隔墻偷看。
操練多在白日,晚間入夜后也會持續(xù),但從不會超過亥時。
這日子時一刻,賀青蟲起床去門房那邊為馬添料,剛推開門,便聽到隔壁聲響不對,火光也極為刺眼,他爬上靠在墻頭的木梯,遠遠地看仔細后,摟著木梯便滑了下來!
天老爺,又殺人了!
一路疾跑,沒有驚動主家,賀青蟲喊起門房打開側門,騎上黃驃馬便向大街疾馳。未過兩條街巷,遇到了巡夜的弓手,賀青蟲哆哆嗦嗦將事情講完,那弓手一把將他拽下馬鞍,騎上便朝州府方向奔馳。
他曉得蔡知州與燕公子的交情。
很快,州府大門洞開,燈火通明。衣衫不整、璞頭未戴的蔡鋆飛身登上一匹玉花驄,領著數(shù)十位值夜的弓手應捕向積善坊跑去。
“調集所有應捕弓手立時前往四時苑,金捕頭,你騎快馬去叫陳參軍,與本官在四時苑匯合!”
蔡鋆一夾馬腹,這玉花驄便奮蹄狂奔,霎時將舉著火把的應捕扔在后頭,遠遠地他又向后喊道:“途中叫醒所有藥鋪郎中!”
他甚至沒想僅他一個文弱書生,到四時苑能幫上甚么。
知州的名頭能嚇退兇徒?
……
眼看著燕青上來,厲天閏舒了口氣。弟弟慘死,厲天閏從未想過這仇報不了,上次是宗澤壞事,傷的方肥在家休養(yǎng)數(shù)月,若非如此,又豈會搭上天佑的性命。原本擔心燕青逃匿,但又被前赴后繼的甲士死死糾纏,厲天閏已至爆發(fā)邊緣。
即便如斯,厲天閏始終不曾大吼大叫,他只是死死盯牢燕青,提防對方跑掉。
還好燕青送死來了!
衡量著距離,陡然間厲天閏一聲悶喝,彈槍擊退了甲士的一波攻擊,隨后身形閃動,眨眼間便出現(xiàn)在燕青對面,幾丈之外,鐵槍已從他腰身之下抬高、前刺,借著沖勢,當他單手握槍,長臂繃直,兩丈外槍尖悍然指向燕青面門時,那一霎儼然突破了時間與空間壁障,鐵槍似是被床子弩再次射出,甲士們根本反應不及!
被數(shù)十甲士纏斗至今,殺傷無算,厲天閏竟仍有余力留存。歷史上無雙悍將,穿重甲,騎大馬,手持巨刃,戰(zhàn)陣中七進七出,怕也只是如此水準!
時間仿佛靜止,甲士們再次撲上,剛抬起腳步;燕青身后的池魚兒扔了重盾,搶身向前,試圖以血肉之軀替燕青爭得分秒時間;陳富貴換了目標,開弓拉弦,沉重的破甲箭尚在空中嗚嘯……槍尖散發(fā)的陰寒已撲面噬來。
不知何時,燕青已是雙手握上了刀柄,如兔起鶻落轉了個身,奮力斬在槍尖上,轟隆聲中,他身形再轉,直面厲天閏,用盡全身力道抵著長刀,沿槍身急遽向對方推去,刀刃壓著槍桿,呲呲作響,隱隱有火星跳動。
下一刻,兩雙眼眸近在咫尺。厲天閏兇狠暴戾,而燕青漆黑的眸子如一潭古井,幽深,無波。
刀鋒襲來,破甲箭尖嘯,甲士們仍在撲來……厲天閏卻看也不看,只是死死盯著眼前燕青,握持槍桿的右手安如磐石,任憑燕青的刀刃滑向手指,倏然間,他左手一擺,重拳如羚羊掛角,狠狠擊向燕青后腦,而燕青仍在推刀前沖,這一拳似是避無可避。
厲天閏明顯能感覺到燕青在遲疑,燕青也的確在快速權衡,他的腦海清明透徹,結局瞬間出現(xiàn)——厲天閏傷,他死!
燕青向來不憚于以命換命,但以命換傷的事并不愿做,他的身子猛地一縮,躲過了擺拳,晃過了槍桿,再起身后出現(xiàn)在厲天閏右側,長刀在他手中平翻、前推,切向厲天閏腰腹。
厲天閏皺了皺眉,身形遽退,左臂一擋,打飛了箭矢,右手持槍下拍,落向燕青肩頭。
便在此時,厲天閏身后的甲士有一人猛地大吼出聲,速度陡增,撞在他的背后死命前推!厲天閏大驚,左肘后擊,隨后那人一口鮮血噴在他的后背,卻只是不松手!急切間,厲天閏左肘連擊,悶響聲中,霎時不知打了多少次……
而在他前方,面對肩上即將落下的鐵槍,燕青看也不看,抿著嘴推刀向前,兩人本已離得極近,刀鋒很快觸碰到阻力,他便悶哼一聲,破了這道攔阻,隨后鋒刃入腹,鮮血噴射……
星光火影下,數(shù)名甲士人推人,抵著一名昂揚大漢后背,這大漢猶自向后揮肘,一下……又一下……漸至無力……在他的身前,一把長刀幾乎將他攔腰斬斷,內臟傾瀉而出……而之前,他拍下的鐵槍,同樣未有如愿落在敵人身上……
池魚兒不知何時又撿起了鐵盾,擋下了這擊,此時被拍在地上暈頭轉向,倒也不像有甚么大礙……
是夜,江南綠林成名多年的一流高手,厲天閏,在擊殺多名四時苑護院之后,死于杭州城、四時苑、燕青之手!
而燕青,毫發(fā)無傷!
燕青草草訓練的甲士,悍不畏死,以命換命,終于為他創(chuàng)造了擊殺高手的良機。
厲天閏不比方貌,他的聲名、身手有多年來無數(shù)場戰(zhàn)事佐證,在兩浙,在江南,乃至在宋境各路,厲天閏所至之處,無人敢輕侮慢待,如他這等高手,在兩浙一只手也能數(shù)得過來。
場間一時俱靜,盧俊義和方肥的交手亦遲緩下來,他們亦不敢相信眼前所見,與他們身手相當?shù)膮柼扉c竟會身死此處,死在螻蟻一般的存在手中。
火把獵獵,陰影晃動。有甲士手足無措地摟著最先抵在厲天閏身后那人,那人半個身子的骨頭已經酥軟,無處著力,后方的甲士啞聲嗚咽:“老娃哥……”
老娃仍未死去,他頭上的鐵盔已不知哪去,蒼白的臉色愈顯面嫩。他看著摟他的人,扯了扯嘴角:“段兄弟,對不住了。”
滿面烏青的段干只會流淚搖頭。
火光中,燕青抽出滴血的長刀,推開厲天閏面無表情向別處走去,老娃努力仰頭,向他的背影喊了一聲:“燕公子……”他這才回過頭來,點了點頭,溫聲道:“有我,你安心去吧。”
隨后信步走向一處戰(zhàn)圈,刀如匹練,血雨銀光中,斬殺了另一位不知名敵人。
——處州洪載,卒。
歷史上,洪載其實是被招降的,號稱擁兵四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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