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我肚臍眼下的部位已經全都消失了。我倒沒有別的感覺，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輕飄飄地，好像一個氫氣球一樣，馬上就要離開原地飛向空中。

    “按這個速度看，我感覺自己好像堅持不了三個小時了。”我有些虛弱地說道，“要是我無法堅持到東宗的援兵來……”

    “你最好能堅持久一點。”看我消失的速度比預料更快，玩偶殿下指了指那妖魔說道，“你每被削弱一分，這妖魔就會變強一分。剛開始這妖魔只有戰斗移動相關的一些能力，可是就在剛才，他好像有什么新的能力蘇醒了。你看看現在的那妖魔，他找東西起來可比一開始利索多了。”

    我低頭看去，只見那妖魔此刻已經喊退了奶奶，開始獨自一人尋找起物品來。原先他每到一個房間，要么是詢問奶奶那箱子里放了什么，要么是自己翻箱倒柜地找。可是現在他一間間屋子搜去，對每個箱子柜子都不再打開查看，只是輕輕念一句口訣一樣的東西，往那箱柜掃一眼就完事了。

    看起來，這妖魔應該是覺醒了某種透視眼或者是隔空感應之類的能力，讓他能不打開箱子就能知道里面有沒有他尋找的東西。

    就這樣，他很快地搜完了整棟孮要居的所有房間，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面對這個答案，這妖魔顯然非常不滿。正在他臉色變幻，幾乎就要毀壞物品來發泄的時候，樓下傳來了奶奶歡快的呼聲。

    再一看時間，原來現在已經是晚上六點，到晚飯時間了。

    奶奶已經煮好了飯菜，正在招呼“我”，也就是那妖魔下去吃飯。今天她做的三道菜菜分別是水煮魚，辣椒炒肉，麻婆豆腐，湯則是我常喝的排骨玉米湯。三道菜都是辣菜，菜色紅艷，香味撲鼻。

    看著飯菜升騰的灰白霧氣和奶奶那忙忙碌碌的身影，玩偶殿下開始了嘲諷。

    “我還是有點同情你的，你的靈魂正被詛咒吞噬，一點點失去活力，可你的奶奶還在鞍前馬后替這個妖魔服務。”這厲鬼話鋒尖銳。

    “奶奶沒有通靈能力，沒有陰陽眼，她看不出我的身體換了個靈魂很正常。”我辯解道。

    “哼，她雖不是驅鬼人，但總也知道你身上發生過的事吧？你經歷過那么多千奇百怪的事，她居然不長個心眼？”玩偶殿下繼續冷笑，“更何況，你的說話做事與往常截然不同，她居然看不出異常來？”

    被這小鬼尖銳地攻擊了一番，我卻不激憤，只是把視線平靜地投到奶奶的身上。

    餐廳那邊，奶奶正在殷勤地服侍著那妖魔吃飯，不停地往他的飯里夾菜夾魚。

    奶奶，你是真的沒有意識到我身上的問題嗎？我皺起了眉頭。

    不，奶奶絕非笨人，自我蘇醒以來發生過很多的事，她總是先知先覺，判斷準確。

    國畫藏寶圖被高功搶走的時候，奶奶幫我拍下了關鍵線索信息；八角山霧屋里，奶奶和我聯手對抗周旦和張雨軒；嬰靈纏身要傷害我的時候，奶奶準確推理出它的本體所在，迫使它對我服從。

    有好幾次我遇到難關過不去的時候，總是由奶奶伸出手來拉我一把，把我從泥潭里拖出來。她雖然不懂通靈，也沒有超凡的戰斗力，但她的腦子向來是清醒的。

    所以，今天的“我”說話做事和往日截然不同，奶奶應該早就看出問題了才對。

    那么現在奶奶這么費勁地討好那妖魔，又是為什么？

    我看著底下不停給那妖魔夾菜的奶奶，又掃了一眼她所做的菜式，突然反應了過來。

    “我的奶奶并不是沒有意識到問題，”我朝玩偶殿下說道，“她恰恰是發現了問題，所以才會這么給我做飯的。”

    “什么？”玩偶殿下有些奇怪。

    “我這個人體質有點特殊，”我解釋道，“我吃荔枝臉上會長痘，吃辣椒則會聲音嘶啞。奶奶平時不輕易讓我吃這兩樣東西。可是今天，她卻主動給我做了荔枝冰水，還特意炒了三樣帶辣椒的菜。

    我認為她是看出我不對勁了，所以想試試看，看我是不是還是原來的那個胡尋。”

    果不其然，奶奶雖然在不停給那妖魔夾菜，但她的眼神卻和平時完全不一樣。她的雙眼清澈似水，正用一種玩味的眼光看著那妖魔的一舉一動。

    “看起來你的奶奶倒也不是完全的笨蛋，她也有些心眼兒，知道試探和猜疑。”玩偶殿下輕輕嘆了一口氣，“不過很可惜，靠她這種檢測法，只能證明那具妖魔用的，貨真價實就是你的身體。她知道了這點，又能有什么用呢？她最多就是猜出有什么臟東西附了你的身，僅此而已。”

    “確實如此。”我點了點頭，“不過我只求她看出我被附體了，趕緊離開自保就好。”

    “說到底，人類終究是無法和妖魔抗衡的。”玩偶殿下說著，輕輕攪著他自己的手指，“不過，要是她能反應過來，知道現在操縱那身體的是一個可怕的惡魔，然后在你的飯菜里下毒就好了。”

    “你說什么？”聽到這句話，我有點茫然，“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讓你的奶奶毒死你的身體。”玩偶殿下說著，朝我又指了指，“你看看你的靈體，現在只消失得剩下胸口以上部分了。恐怕你馬上就要徹底消亡，撐不到東宗的驅鬼人召喚青龍神來救你了。而等你全部消失，這妖魔就會力量大增，更加難以對付。

    想要扭轉這一態勢的唯一方法，就是在你的靈魂徹底消失前，讓人先把你的身體殺死。只要你的軀體死了，這妖魔無處憑依，它就只能變回靈體狀態，而它的力量也就會下降到能被驅鬼人們消滅的程度。

    我剛才觀察了很久了。現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你那個手無縛雞之力卻又會哄人的奶奶能在那妖魔毫無防備之際，殺死你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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