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曾想,他好不容易等到的良機、他精心安排的一切,眼看著勝利在即,卻有可能毀在巫瑪手里!虧得巫瑪出身將門,早知如此,他何必試探巫瑪,又何必讓巫瑪打頭陣,他完全高估了威武候對巫瑪的教導!
巫瑪簡直生來就是克他的,威武候就更不用說了!這根本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若非情況不允,他真想直接把巫瑪宰了,再罵上他一句廢物,可現實卻是不允!
尹卓心里怒火滔天,頓了頓,見銀尕沒吭聲,只將腦袋埋得更低,很是深吸了口氣,才問道:“那么,木通呢?本將軍記得,巫前鋒第一次傳信,分明說要將麒麟衛和伏虎營全都絞殺,也信誓旦旦保證,必然不會有人逃出去往蔚家軍通風報信,可他何以會短短半日就改變了主意?”
巫瑪為何會改變主意,銀尕是半點不知,知情者僅限于木通和阿古,可阿古已死,木通未回,巫瑪半死不活,銀尕自然是答不上來的。
但他不可能給木通和巫瑪背黑鍋,因而,仔細回想了一番道:“前鋒原先確實是打算將麒麟衛和伏虎營全部剿殺的,可木通先生來了之后,前鋒便改變了主意,只前鋒并未提及為何改變主意,屬下也不確定,這個主意是否是木先生提出的。”
尹卓聞言皺了皺眉,在心里認真回想木通這號人物,說實話,他平日里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又因始終對巫瑪存著戒備,機密的事情巫瑪根本無法沾手,所以,巫瑪身邊到底有什么人、具體什么來歷什么底細,只要不到他面前晃悠引起他的懷疑,他并不過多插手。
說白了,巫瑪自己都不怕底下的人心懷鬼胎,他這個對巫瑪充滿戒備注定無法交心的,操的是哪門子心?抬手在案幾上輕敲了幾下,微微瞇了瞇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才問起另外一茬,“本將軍派去的十名高手呢?”
事實上,尹卓派去巫瑪身邊的十名高手,除了有七名全賴藥物控制,另外三人全是暗樁,其目的,除了監視巫瑪,自然是為了方便時刻留意另外七人的動靜。只這七人都是啟泰人,又是蔚家軍的,更是鼎鼎大名的隱魂衛,尹卓并不好走漏消息讓旁人知曉。
事涉蔚家軍,他留下收為己用已是不對就算他對這七人完全沒有好心,只為了有朝一日攻入啟泰,讓這些人與蔚家軍、甚至是隱魂衛自相殘殺可于他而言,這七人的身份到底還是敵人,若傳了出去,難保不會成為政敵攻殲的把柄。
而前一日,尹卓不僅陸續收到巫瑪讓人帶回來的消息,也收到過這三名暗樁的消息,也因此,當巫瑪半死不活的被人抬回來,尹卓才會如此失態。
可這事兒知情者寥寥,就連巫瑪都毫不知情,銀尕就更不用說了。
若是尹卓不提,銀尕壓根兒就想不起這十人,他聞言不禁愣了下,隨即道:“將軍派來的高手一同參與圍剿,但士兵回營稟報消息的時候并未提及。”
說到這,見尹卓面色格外陰沉,他只覺得渾身發寒,白著臉道:“將軍恕罪,因為他們都是將軍的人,就連前鋒平日里對他們的約束也是不多,也對他們的身手格外有信心,所以屬下這才會忽略了。”
這完全就是一問三不知,尹卓便是氣得抓心撓肺也沒辦法,他怒喝了聲,讓銀尕退下,又立即召人議事。銀尕倒退著走出大帳,后背上已經濕了一層,黏噠噠的貼在身上格外難受,被冷風一吹,就跟沒穿衣服一樣。
但還不等他走遠,就聽得大帳中傳來叮呤哐當的聲音,間或夾雜著重物落地的悶響,當下,不由得埋著頭加快了步子,直接往巫瑪休息的營帳而去。
尹卓隱忍,平日里雖然陰沉,卻極少發火。此時卻是完全失去了冷靜,只要一想到他的全盤計劃有可能被巫瑪破壞,他便覺得五內俱焚,忍不住將營帳中能夠得到的東西全都踹翻在地。
等周禹和幾個得了消息的將領聯袂而來,看到的便是大帳中的滿地狼藉,還有滿臉陰沉生人勿進的尹卓。
“屬下見過將軍!”幾個將領雖是面面相覷,卻也沒忘了給尹卓見禮。
還是周禹更加了解他,等尹卓揮手賜坐后,謹慎開口道:“將軍,您這是”
巫瑪一行人進入營地的時候,周禹才剛起身,其它將領雖然早就起身,但因著昨日耽擱了時間,今日一早便要拔營,于是忙著規整自己麾下的隊伍,也就沒細心留意,因而,幾人全都只零星聽說了些,具體卻是不大清楚。
尹卓壓著火氣將事情粗略與幾人說了遍,如此變故,幾人聽完后全都變了臉色,卻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皆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大帳中的氣氛就此凝滯下來,沉默了片刻后,仍是周禹率先開口,幾個將領心頭都有些沉重,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半天,也只能從之前收到的消息中判斷出一二,直到兩刻鐘后,仍是沒能拿出個具體方案來。
與尹卓這邊不同,杜文濤與韓棟并蔚十七等人,卻是通過木通,早就將事情得前因后果了解清楚,并趕到了相距不遠的果洲鎮哨所歇腳。
時間退回到前一晚夜里,韓棟幾人趕到之后,戰局瞬間扭轉,將前來參與圍剿杜文濤一行的前鋒隊前部殲滅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尹卓安排的三名暗樁。
戰事告一段落后,木通這才上前表明身份:土木通,又名青藤,而木通,正是兩年前蔚池遇襲,在積云坡上遭了暗算失蹤的隱魂衛成員青藤。
于此同時,青藤也將另外七人的身份一一道明,但因著七人服用過多控制心神的藥物,如今便是見到昔日兄弟,面上仍是木呆呆的,冷漠陰沉得沒有一絲人氣,半句話都不說,更別說有什么表示了。
青藤無奈,遂將大致情況與韓棟并杜文濤等人簡單說了一遍,緊接著說起下面的計劃。
彼時,韓棟與杜文濤等人皆是沉浸在深深的震驚于喜悅當中,只戰事才剛告一段落,眾人心中便是有再多疑惑,卻遠不到閑話敘舊放松警惕的時候。
而在此之前,青藤先后派出兩人趕回前鋒隊營地與巫瑪報信,其原意,本是想引了巫瑪出來,直接將巫瑪一并斬了的。卻是不知,在他計劃著將前鋒隊一打盡的時候,蔚十七與蔚十九已經先他一步,帶人摸去了前鋒隊的老巢,目的同樣是刺殺巫瑪。
幾人交換消息后,當下又將計劃重新調整了一番,韓棟先是傳信給杜權驍勇并蔚池,接著派人快馬加鞭趕往果洲鎮報信,再是親自帶人接應蔚十七四人,等蔚十七四人全都歸隊,這才一路撤回果洲。
杜文濤等人白日里雖然帶著前鋒隊的人在草原上一直轉圈,又有意無意的將對方往赤焰山方向帶,但實則走出的并不遠,距離果洲仍是維持著與原先相差無幾的距離,因此,一行兩百來人趕到果洲鎮的時候,也不過翌日天明時分。
隱魂衛共有十八人,積云破蔚池遇襲之時,韓棟,梁曉、季星云、鄒宇、鄖陽尚且滯留上京城,其余參加的總共十三人。
與對方纏斗至萬壑山腳下時,楊小白、谷楠、張柯和饒峰身受重傷之后蔚池墜崖,趙群緊跟著跳了下去,余下的青藤,姬夙、趙紀亮、寧博、申圖、顧山,劉魁并蔡星全都生死不知。
如今余下的幾人回來,卻全都神志不大清醒,而果洲鎮只是個小哨所,并無醫術精湛的大夫與軍醫,韓棟幾乎想都不用想,便讓趙群與谷楠并十余名麒麟衛,護送蔚十七與姬夙幾人前往臥龍山莊,而青藤,則是留下來為眾人解惑。
卻原來兩年前圍攻蔚池與隱魂衛的,并不僅僅只兩撥人馬。
其中最先出現的五十人,偽裝成大夏騎兵,雖看起來是一撥,實則分別是尹尚與姜澤派出的暗衛,而另一撥灰衣人,則是尹卓許以重利羅的江湖高手。
蔚池墜崖之時,尹尚與尹卓的人已經潰散不少,緊跟著尹卓的人趕到積云坡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尹卓之所以出手,打的也是幫扶尹尚一把的名義。
及至最后蔚池墜崖,趙群緊跟而上,其余隱魂衛皆是中了暗算無法應敵。尹卓執意將中了暗算的隱魂衛帶走,尹尚的人雖有異議,卻并未執意阻攔,在這點上,一同參與圍襲蔚池的謝術昭,同樣并未執意阻攔。
誰都知道尹卓與蔚池有不共戴天之仇,隱魂衛落到尹卓手里,難道還能有命活著?至多不過將人帶回去嚴刑拷問一番,看能不能從幾人身上挖出些蔚家軍的機密罷了。
最后事情報到尹尚與姜澤耳中,二人自覺與尹卓已經達成某種共識,只稍微問了下是否從幾人口中挖出消息,得到尹卓否定的回答后,二人雖有些失望,卻深知隱魂衛的底細,清楚隱魂衛的人嘴硬,又不愿為著幾個注定要死的人與尹卓生了嫌隙,事情便也不了了之。
誰料尹卓卻是打著借力打力、讓幾人與蔚家軍自相殘殺的主意,又花重金從江湖人手中購得控制心神的藥物,直接將幾人圈禁起來,直到一年以后,姬夙幾人被磋磨得循規蹈矩,這才得以重見天日。
而青藤,則正是因為聽到灰衣人與謝術昭等人的對話,這才會在趙群緊追著蔚池跳崖之后,拼著最后一口氣從懸崖上滾落下去,爾后又僥幸活命,最后搭上巫瑪這條線。
“事情就是這樣,我當時覺得生還無望,眼看著就要落在尹卓手里,與其生不如死,還不如追隨將軍去了更好。”
他說到這不免深吸了口氣,攤手道:“別人不清楚我,棟哥還能不清楚嗎?我就是個吃不得苦又怕痛的,落到尹卓手里,還不知道會被怎么拷打,于是干脆便直接滾了下去,也好在我當時離懸崖較近,否則當是與阿夙幾個一樣,想再見到兄弟們就難了。”
“只可惜我與將軍墜崖的地方方向不同,如與將軍一處,定然早就回來了,阿夙阿圖幾個也不會遭這么多罪了。”
青藤雖然輕描淡寫,但韓棟等人卻深知其中兇險,萬壑山山高千丈終年積雪,墜下懸崖后,不是摔死也是凍死,能活下來可說是萬中無一。青藤能活下來,固然有他的運道,但他能在驃騎營中蟄伏下來,就不僅僅是運道那么簡單了。
韓棟與杜文濤已經是怒不可遏,房間里就連溫度都降了幾分。
“那后來呢?”韓棟皺了皺眉,“怎么沒及早與我們聯系?”
青藤垂下眼眸,似乎并不愿回想這段過往,沉默了一瞬才道:“我也很想回來,無奈卻是兜兜轉轉。當日我墜崖之后,原是想著必死無疑,卻不想被人所救。
救我之人就居住在萬壑山山谷,周圍設置了陣法,我調養了近半年才得以痊愈,痊愈后卻一直沒找到出谷的方法,直到某日有隊人馬進山獵狐,我誤打誤撞的遇見又跟著出來了,這才知道救我之人所在的山谷,距離大夏很近。”
“進山獵狐的是巫瑪一行?”巫瑪是兩年前才到驃騎營的,這點韓棟自然清楚,只不知巫瑪還去過萬壑山,且看樣子是在進入驃騎營之前。
可巫瑪出身大夏威武侯府,當時蔚池遇襲與隱魂衛遭受重創的事情鬧得四國皆知,他不可能不懷疑青藤的身份那么,青藤又是如何打消巫瑪的懷疑、以幕僚的身份跟著他進入驃騎營的?
看樣子,問題的轉機應該在救下青藤之人身上,可這同樣存在問題,對方既然就住在萬壑山下,蔚家軍的事情絕不可能半點都沒聽說,也不可能對青藤的身份沒有半點猜測
韓棟想了想,微微皺眉道:“救你性命的是什么人?按說你摔下去應該傷得不輕,對方既能救你,應當醫術不淺,而你痊愈后明明可以離開,卻一直被陣法所困,是對方挾恩圖報還是別的緣故?”
“確實是巫瑪。”青藤聞言先是點了點頭,繼而輕咳了聲,面上有些不自在道:“救我的是對師徒,這師徒二人一直隱居在谷底,平日并不怎么出谷。”
“哦?什么樣的師徒?”并沒否認挾恩圖報這點,那就是中間還有故事了,韓棟饒有興味的挑了挑眉。
青藤嘴角微抽,看了眼韓棟,無奈道:“師父是個老頭,徒弟是個女子,救我的是師父,平日里照顧我的是徒弟。原是說好我傷愈之后就可離開的,孰料傷好后卻被扣下了,那老頭說我占了他徒弟的便宜,硬要我娶他徒弟為妻。”
杜文濤聽得瞠目結舌,韓棟卻是眉心一跳,“那你到底占沒占人家姑娘便宜?”
青藤覺得自己有些冤枉,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哂笑道:“哪里是我有心占人姑娘便宜了,不過是我剛掉下去的時候摔得面目全非,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貌了,那老頭看我丑,便一直對我不冷不熱,直接將我丟給了徒弟照料,可后來傷好,那老頭估計是看我長得俊俏,又一表人才,這才會立馬改了主意。”
杜文濤聽得暗暗咂舌,韓棟也覺得有些啼笑皆非。
但世外之人多數脾氣古怪,女子閨譽本就重要,那老頭會如此要求倒也無可厚非不過么,對方到底是因為青藤長得俊俏,還是因為青藤傷愈之時,正是將軍獲救的消息傳開、青藤還有利用價值,這又另當別論了。
只這世上本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對方救了青藤一命,青藤又明顯對那女子有情,看樣子親事已經落定,他也無需點破,于是笑道:“也就是說,你已經將自己許出去了?”
“什么叫將自己許出去了?”青藤瞬間炸毛,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我這不是沒辦法么,再者說,那姑娘本就照料了我很長時間,我一大男人,若沒有半點表示,豈非德行有虧沒有擔當?”
“也對,那后來呢?”韓棟壓下眼底的笑意點了點頭,“可知這對師徒的來歷?”
“當時將軍情況不明,我在谷底收不到消息,再加上擔心阿夙幾個,心里便著急忙慌的。無奈之下只能與那老頭坦言,我還有大仇未報,并不能立即成親。若他同意,可先交換信物,等我活著回去再成親不遲。
起初那老頭的態度非常強硬,我原以為他是不會答應的,誰料卻是答應了。不過,也因此,盡管我與這姑娘交換了信物,卻是不知對方姓甚名誰。”幾次三番都沒將這個問題繞過去,青藤說完有些哀怨的看了韓棟一眼,
韓棟心下了然,只當沒見,“與巫瑪相遇,可是這老頭安排的?”
青藤收正神色點了點頭,“不錯,棟哥,你說這老頭是不是已經猜到我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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