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惇被聞訊趕來的葡萄牙官兵抓了起來,投入了監獄之中。
走進了監牢,就聽見不絕于耳的哀嚎聲,原本很空曠的監牢里,出乎意料塞滿了人。這些人自顧自地哭泣著,比陳惇這個已經被判決了死刑的人還要絕望和悲傷。
三四歲的孩子趴在衣衫襤褸的母親懷里,見到陳惇過來就知道大哭。馬六甲的監獄里,男女居然是關在一起的,這讓陳惇想入非非起來,但這些人卻仿佛根本不曾意識到這一點似的,他們全都在嘶聲力竭地禱告著,陳惇聽了半天終于從對面的聲音里,聽到一個還算熟悉的語言,這語言是英語。
“嗨,”陳惇用不太熟練的英語道:“是英國人嗎?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么?”
對面很快就有了回應,一個來自蘇格蘭的年輕水手,臉上一層密密麻麻的雀斑,他跳了起來:“朋友,這里是地獄,我的上帝!”
他翻來覆去說著一個詞“r”,陳惇也跟著念了幾遍,忽然想起來了這詞的意思正是“瘧疾”。
他回頭一看,跟他關在一起的大人小孩有的畏寒,全身發冷,抖地跟打擺子似的。有的發熱,輾轉不安,snn不止,甚至抽搐、不省人事這果然是瘧疾的癥狀。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監獄里關的不是犯人,而是患了瘧疾的人,瘧疾不能直接通過人與人之間的傳播,而是經過瘧區蚊子傳播。即蚊子叮咬感染了瘧疾的人,然后再叮咬未感染瘧疾的人,但現在的人不知道是蚊子的事情,不過他們的防范意識是有的,他們認為將這些可怖的傳染源隔離開,瘧疾就不會再傳播了。于是他們將患者關押在了監獄里,很不幸地,陳惇也被塞了進來。
陳惇意識到這一點已經遲了,他的腿上已經被蚊子叮了幾個大包出來。
馬六甲和老撾、緬甸這些國家一樣,氣候濕熱,蚊蟲橫行,瘧疾是他們最大的敵人,每年死于瘧疾的人多達數萬,東南亞國家都是“聞虐色變”,而占領馬六甲的葡萄牙人也知道這種疾病的厲害,他們千方百計地防治和撲滅,甚至上上一任馬六甲總督跑到了印度去躲避瘧疾,從此再沒有回到馬六甲。而這一任的總督阿豐迪諾羅尼亞卻沒有沒有來得及躲避,很不幸地,他也中了招。
陳惇萬不肯相信自己會死在這個病上,牢中絕望的氣氛實在是無孔不入。
“快放我出來,”陳惇大叫起來:“我有辦法治療瘧疾!”
其實馬六甲的監獄自從被葡萄牙人占領之后,塞進過很多犯人,但他們很快又獲釋出去了,只要有人拿錢來贖他,死罪也可以得到豁免。所以邵芳拿著一箱子西班牙的鷹元來的時候,也以為很快就能把人帶走,然而這些官兵都搖頭,說里頭的人只要進去,便不能再出來了。
邵芳聽到“瘧疾”也下意識一個激靈,不過他還是執意和陳惇見一面。這些神通廣大的葡萄牙人把陳惇從牢里吊了出來陳惇喊了一晚上,終于有個人肯相信他了。
“我的朋友有辦法治療瘧疾。”邵芳道:“我要把他帶走。”
陳惇其實也并沒有被邵芳帶走,但總算從牢里出來了,被隔離在一件倉庫之中。他百分百確認自己進入了瘧疾潛伏期,以他的體力,他大概能堅持一年才會出現牢里那些發冷發熱的癥狀,但那時候肯定已經晚了。所以他現在要救人,必須先救自己。
“瘧疾是蚊子帶來的,”陳惇道:“所有的人應該先撲滅蚊蟲,掛起驅蚊帳,撒上驅蟲藥。”
驅蟲藥其實不怎么管用,常見的用來驅趕蚊子的東西是火繩,就是把蒿草、艾草編織成的草繩濕潤后點燃,發出的濃煙可以驅蚊或者用熏爐,里頭放霍香、薄荷、紫蘇、菖蒲什么的,既可潔凈空氣又可驅蚊。
而治療瘧疾的特效藥,一個是奎寧,一個是青蒿素。
奎寧這東西就是金雞納霜,是從金雞納樹的樹皮中提取的,這種樹中含有一種生物堿是抗瘧良藥。但金雞納樹是南美洲土著本草,原產于玻利維亞和秘魯等地,直到一百年后才被西班牙的殖民者帶回了歐洲。
但陳惇也不確信這個時間是不是就是金雞納霜被當做特效藥大肆流傳的時間,不過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已經很久了,陳惇抱著一絲希望在所有西班牙從好望角駛來的船只中搜尋了一遍,但并沒有發現金雞納樹皮。
那剩下就只有青蒿了,這個方子本來就是從東晉葛洪肘后備急方一書中“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漬,絞取汁,盡服之”的說法得到的啟示,按書中的方法簡單方便之極,為什么還要再去弄什么青蒿素和雙氫青蒿素,是因為青蒿里青蒿素的含量是極少的,陳惇就是知道這一點,才把金雞納樹的樹皮當做首選,而葛洪的方子能否起作用還很難說,但現在他必須要死馬當活馬醫了。
青蒿這東西直到宋朝才被記錄具有不同的形態,這樣一來,北宋人發現的青蒿的兩種形態在本草書中就正式獨立成了兩種植物、兩味藥。而青蒿素實際上是從黃花蒿中提取的,黃花蒿本身就是一種藥材,而南方人甚至取其枝葉制酒餅或作制醬的香料。
萬幸的是,在福建商人的船上找到了黃花蒿,數量還不少,陳惇用水煎服,大量飲用,他身上暫時看不出問題來,不過飲用過這藥水的瘧疾病人中,有兩個已經出現了好轉的癥狀。
在所有人眼中,瘧疾只有一個結果就是死亡,所以毫不起眼的黃花蒿煎服竟能有如此效果,頓時讓所有人趨之若鶩,陳惇頓時名聲大振,身價百倍起來。
最先求藥的是呂宋和真臘人,暹羅人不甘其后,因為他們這些國家最飽受瘧疾之苦,隨后是歐洲人、大食人,尤其是歐洲人聞此十分震驚,千方百計地想把黃花蒿帶回去研究,陳惇就告訴他們南美有一種樹的樹皮也很管用,這個訊息被跟陳惇一起關押的英國小伙子聽去了,而且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于是這個名叫約翰的小伙子病好之后,坐上了去南美秘魯的船只,他是第一個將金雞納樹種子運出來的人,甚至趕在了西班牙人之前,而且英國王室也比西班牙王室更早意識到了金雞納霜的巨大價值
蝴蝶翅膀已經煽動了颶風,因為南美一直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殖民地,而英國橫插一腳進來的時候,世界就不是原先那個世界了。幾年后,約翰將一批金雞納樹種子偷偷地運了出來,并且在印度尼西亞的爪哇島建立起種植園,也許這里的自然條件太適合金雞納樹的生長,于是不久之后就蓬蓬勃勃的發展起來,他將樹皮晾干后研成粉末,很快成為全世界金雞納樹的主產區,而他也很快便壟斷了這個醫療事業,這使最先抵達南美的西班牙人尤其憤怒,他們在王室的支持下,掠奪了這片種植園,而僥幸活命的約翰回到英國,在他的控訴下,英國的女王發動了對西班牙的海戰,比歷史上那個著名的英國艦隊大敗西班牙無敵艦隊之海戰還要提早十年,不過結局還是一樣,英國的艦隊打敗了西班牙人。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現在瘧疾得到了極大的改善,陳惇不僅無罪釋放,而且病愈的馬六甲總督阿豐迪諾羅尼亞甚至為他舉辦了盛大的宴會,極力稱贊他的功勞和突出貢獻,還賞賜他整整一箱的金銀珠寶,以他的名字命名了一座新建的城門。
羅尼亞是個很感恩的人,他許諾陳惇來馬六甲的所有船只,都可以不交關稅和商品稅,直到馬六甲不屬于他管轄當然陳惇知道每個馬六甲總督任期也不怎么長,不過他還是面露感激地接受了這個好意。
晚上的宴會更類似與一個游行,大家在城門觀賞著碼頭燈火通明人,然后所有人在盡情狂歡著,馬六甲男女老少披紅掛綠,艷裝濃抹,載歌載舞,春潮決堤般地涌向碼頭。有錢人金裝玉飾自不待言,就是窮苦人家湊熱鬧也要敲著空瓶空罐,叮叮當當地投入狂歡的rn,所有人不忿種族膚色,都似一朵朵歡樂的浪花匯入了歡樂的海洋。
女人也都換上了節日才穿的艷麗的衣裙,有的頭戴羽帽,也有的戴假面具。甚至還有各大船主的私人家伎,爭芳斗艷,邊歌邊舞,過了一會兒篝火正中央出現了一個舞女,黑發及腰,不同于冷凝的白種膚色,她的皮膚更像是剔透的bnn,然而她的臉上半遮著一塊白紗,只露出了黑亮如同珍珠一般的眼睛,的雙臂像杜鵑一樣靈巧,展示著各種動作。
“白臂赫拉!”希臘人最先這么贊美。
這舞女以緩慢的動作扭動起來,更多的人們嬉笑著跳上去加入了她,此時人群開始變得沸騰了起來,有的人吹著口哨歡呼,有的不懷好意地去拉扯,但每次都被這只靈巧的鳥兒躲開了。
她移動舞步,漸漸走上城池來,眾人都紛紛為她讓步,因為她的目光一直鎖定著陳惇這個年輕的英雄。
她將手里的百合輕輕一拋,陳惇就不得不面對一個美女的邀約。
人們雖然有嫉妒的,但也不得不承認,陳惇是今晚諸神青睞的人,他拯救了一座城市,他應該享受這樣的光榮短暫的錯愕之后,不知誰先起哄,人群便轟喊起來,雖然各國語言不通,但說的什么大家都心領神會,頓時讓陳惇進退不得。
總督羅尼亞就十分地喜聞樂見,他認為這個舞女的選擇是身份正確的,美女配英雄嘛!他甚至那么不經意地一推,讓陳惇踉蹌地上前兩步,撞入了舞女的波濤洶涌中。
陳惇被拉入小船的時候,腦子還是懵逼的,因為他完全沒想到自己還有這樣的艷遇,而對面的女郎已經取下了輕薄的面紗的確是一個容貌冶艷的妖姬。
但這女人即使畫了一些妝,依然能看出她并非是白種人,而且開口就是漢語,詢問他是否要喝酒。
陳惇道:“你是華裔嗎?”
這妖姬并不答話,而是一扭身就坐在他的右手邊,雙手開封了一個酒壇道:“請品嘗。”
陳惇接過酒壇,見壇中酒液清似白水,不由得道:“難道是日本的清酒?”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一道寒光迎面刺來!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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