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雪跟著衛哲東踏進小店的時候，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踏錯了時間。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面容平靜無波，才確定這是一間很有“格調”的小店。

    其實從外觀上就能看這幢房子是有些年頭了，而里面的裝潢，同樣古老而破舊得讓人懷疑是件老古董。桌子是舊時的那種八仙桌和長條凳，向雪回憶了一遍魯迅先生的孔乙己，真像某先生吃著茴香豆的場景。

    店面看著并不大，也就三個開間的樣子。事實上，它也真的不大。廚房占掉了差不多一半的地盤，剩下的地方還很隨意地堆放著磨盤井圈啥的，再加上三五套桌椅，就是小店的全部了。

    明明是白天，可是店堂里卻顯得有點昏暗。桌布微微泛黃，桌面上放著的居然不知道已經消失了多久的油燈。如果到了晚上，油燈發出的亮度，很讓人懷疑是不是能看得清自己盤子里的菜肴。

    向雪想過很多可能，高端大氣上檔次的五星大酒店，米其林特聘的西廚餐廳，裝潢典雅別致的私房菜，小橋流水的江南園林式酒店唯獨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帶著她光顧這間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古董店？

    “西湖莼菜羹、宋嫂魚羹、東坡肉、龍井蝦仁、西湖醋魚”衛哲東很熟練地報出了菜名，“行了，就先來這幾個。”

    這菜名很熟悉啊！

    “等等，這里能做得出西湖名菜來嗎？”向雪小聲問。

    這種小店，怎么看起來就是明晃晃拿著菜刀準備宰客的啊？

    “行咧”一聲悠長的答復，從廚房的方向傳來。

    向雪迅速轉過頭去，卻連人家的背影都沒有看到。看來，這位廚師根本就沒有走出過廚房，只是在廚房里應了一聲而已。

    而整個店堂也很冷清，除了他們根本沒有其余的客人，連服務生都沒有一個。

    “你以前來過沒有啊？”向雪有點狐疑地問，“你不會是看到了某條點評，才找到這里來的吧？”

    “嗯？”

    向雪壓低了聲音：“也許只是人家吹捧出來的，宋嫂魚羹可能是魚湯，如果做成番茄魚水煮魚那也就算了，就怕做得四不像。東坡肉就是一塊塊紅燒肉，拿個瓦罐裝出來就可以睜著眼睛充數。龍井蝦仁我很懷疑是不是人家喝剩下的茶葉。至于西湖醋魚，別把整條魚都給做酸了吧？”

    衛哲東好笑地看著向雪“推心置腹”的模樣，她得對他多沒有信心，才會相信以他的智商，會被人輕易騙到這種小店來？

    “這些話要被老板聽見，估計會把你趕出去，列為永不接待的客人。”他湊近了她的耳畔悄聲說。

    他呼出的熱氣，把她的耳朵外廓熏得有點燙。

    就算要說悄悄話，有必要靠得這么近嗎？她腹誹了一句，不自在地和他拉開了一點距離。她才忽然想到，明明八仙桌有四個桌邊的，他們正常的座次不應該是對面而坐嗎？就算覺得距離有點遙遠，那也可以呈直角坐啊？明明有那么大的桌子，為什么要兩個人擠在一條凳子上？

    “我坐旁邊去。”

    “那我也跟過去。”衛哲東笑吟吟地說。

    “桌子那么大！”

    “可是椅子也這么長，我們兩個人坐正好，一個人坐太浪費了。社會資源日漸匱乏的今天，浪費是一種大罪。”

    向雪氣結。

    這凳子又不是她砍伐的樹木，難道一人坐一條凳子就是浪費社會資源了？這里根本沒有第三個客人，一個人坐兩張凳子好像也上升不到浪費資源的高度吧？

    向雪賭氣換了個位置，衛哲東還真如影形隨地跟了過來，非要和她擠在一張長凳上。尤其是因為向雪正正好好坐在凳子的中間，于是人高馬大的衛哲東就被擠在凳子的邊緣，看著總覺得畫風有點滑稽。

    “你”

    “雪兒，我一會兒吃完飯就要去趕飛機。”衛哲東握住她的手，僅僅用一句話，就讓向雪改變了初衷，很自覺地向邊緣部分讓開了。

    是啊，他飛越了幾千公里的距離，只是為了和她相處的這么一點時光，她還有什么理由故作矜持呢？

    心軟得一塌糊涂，左手已經下意識地反握住了他的。

    “你這樣當空中飛人，不辛苦嗎？”她微嗔。

    “看到你的笑容，就不會覺得辛苦。如果我不回來看你，大概昨天又要挑燈夜戰了吧？雪兒，別透支自己的青春，你雖然基礎差了點，但是起步比別人早。大多數的人才剛剛買好教材，你已經完成了第一遍的復習，這都遠遠地走在了別人的前面，不要這么拼。”衛哲東嘆了口氣，“別忘了，就算你暫時無能為力，也有我當你的后盾，你擔什么心呢？”

    向雪雖然感動，卻并沒有接受的意思。

    “我擔心時間太久，趙淑云撐不下去”她喃喃地說。

    所以，她才會覺得迫在眉睫。

    衛哲東啞口無言。

    這算不算他自掘墳墓，這幾次的利息收得有點多，似乎把趙氏打壓得有點狠了。

    “最近趙氏只是出了一點小小的狀況，暫時還傷不了筋動不了骨，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是不是？所以，只要趙淑云能夠撐過這一次的環保風波，現金流的問題就不會暴露出來。”衛哲東有點不情愿地說。

    回京后，是該放趙氏一馬的時候了。

    衛雪茫然：“其實我很矛盾啊，既希望趙淑云垮臺，又不希望我父親的心血被葬送。可是，想到趙淑云風光無限地當趙氏的董事長，又有點不甘心。我很矛盾吧？”

    “不矛盾，有這樣的心態才真實，才生動。”衛哲東搖了搖頭，“放心吧，趙氏會一直存在著，趙淑云也一定會撐到你有能力拿回它的時候。”

    向雪懷疑地看向他，這說法似乎和他之前的斷言有矛盾了啊？趙氏最近遭遇的一系列事情，不會跟他有關系吧？

    正想問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宋嫂魚羹和西湖莼菜羹已經同時端了上來，香氣充斥著鼻端，把向雪的問題堵回了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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