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飯很豐盛，不僅向雪記憶中的幾道菜全有，單是魚就有好幾種。除了傳說中能跳龍門的鯉魚，還有開屏武昌魚。不說味道，單看這造型，真如同一只開屏的孔雀，美得不要不要的。
“雪丫頭，聽說你家里頭也有鯉魚擺上桌，那是只看不吃的？”衛老爺子興致很高地問。
上午才聊到的內容，一轉頭就出賣給老爺子了啊？向雪悄悄地白了衛哲東一眼，才笑著解釋：“嗯，我們江南是取年年有余的彩頭。其實也并不是家家都不吃，我爸迷信，所以不許我吃。其實我估計那絕對是他對自己的廚藝沒有信心，大年初一的時候我偷偷嘗了一口的，真心不好吃，光有形而沒味。所以，后來不用我爸耳提面命，我也絕對不吃那條可憐的鯉魚。”
“還別說，就討個好口彩。我們今天就吃武昌魚、鴉片魚、鯽魚，鯉魚呢就留著。”衛老爺子笑呵呵地說，“雖然如今大家經濟條件好，也不在乎年年有余這種說法，不過咱們就圖個喜慶，明年有個新的開篇兒。”
向雪不好意思，悄聲地和衛哲東咬耳朵：“要在革命年代，你絕對是漢奸，這么快就把國家機密情報倒賣了。”
衛哲東看了祖父一眼，悄聲回答：“要是讓老爺子聽到，可就不妥了，老爺子那是咱們的老上級，我這是一顆紅心向著黨中央，根正苗紅的無產階級斗士。”
“畢竟是年夜飯，今天咱們還得吃點京味兒？首推烤鴨，這道菜可是京城當之無愧的第一美食，愛吃不愛吃，都得嘗嘗。”衛老爺子發了話，向雪就算嫌棄人家肥膩，也只能把筷子伸向烤鴨。
“怎么樣？不比全聚德的差吧？”老爺子問話的時候，帶著一點小得意。
“這個不是面皮兒啊？”向雪吃了一口，頓時疑惑，“是芝麻餅嗎？”
“對，空心芝麻燒餅。”衛老爺子解釋，“我們這鴨子可不是普通的鴨，養在真正的泉水里，喝的那可是天然的礦泉水，體軀肥壯，皮薄脯大，烤出來肥而不膩。像我們這種年紀大的人，不喜歡吃肥膩的，倒是這種烤鴨還能吃上幾塊。你愛吃港菜，估計會更喜歡這種烤鴨。”
“唔，好吃。”向雪吃了一個芝麻空心卷，有心再吃第二個，衛哲東就攔住了。
“還有很多菜的，每道菜都得嘗一口，再吃下去，你的胃里能裝得下？”
他的提醒來得很及時，向雪想到一桌上琳瑯滿目不下二十道的菜，決定還是忍痛割愛，放棄烤鴨燒餅。
“這道紅燜大蝦也是年夜飯的必備，寓意來年的日子紅紅火火。來，一人一個先挾上去。”衛老爺子發令，余人當然遵從。
當然，除了衛效理。
大蝦的個頭果然很大，難怪老爺子點名，只要大家一人一個。蝦頭和蝦腳剪得很干凈，蝦線當然早就挑干凈的。
“好吃。這紅色是番茄醬嗎？好像吃不出那種酸的味道。”向雪一邊品味一邊問。
“番茄醬的主要用處是用來提色，取它的紅色。因為調料用得多，單是鹽就比平常炒菜用的要稍多一些。最后放的糖會和鹽的咸味中和，甜咸兩種味道一沖擊，這甜就會顯得很柔和，你嘗嘗是不是這樣？”衛老爺子笑瞇瞇地解釋。
“唔，正是這樣，有甜味，但一點都不覺得膩。有咸味，但是很柔和。這種味感，有很豐富的層次，調料用得多還不是主要的，重點應該是下料的火候。”向雪吃完了蝦，然后發表了看法。
衛老爺子很高興：“東子，雪丫頭比你會吃。”
“雪兒，以后天天陪爺爺吃飯，讓他老人家過完年就胖一大圈。”衛哲東笑著對向雪說，“不用擔心減肥的問題，專門的營養師會制定更加嚴格的食譜，然后三月不知肉滋味。”
“我是這種不知道節制的人嗎？”衛老爺子哼了一聲，“也就是今天大年三十，我才放開了吃。明天的家宴，我都不會過量，你不過杞人憂天。”
衛哲東對向雪擠了擠眼睛，向雪啞然失笑。
在嘗完最后一道燕麥燴遼參后，向雪十分慶幸衛哲東把自己想吃第二個烤鴨芝麻餅的念頭掐死在搖籃里。
菜色太多，即使淺嘗輒止，也吃得人肚兒圓。
“好撐。”向雪撫著肚子一臉苦色，“我感覺都快撐到喉嚨口了。”
“這樣的感覺剛剛好。”衛老爺子顯得很滿意，“小時候，哪頓年夜飯不吃到喉嚨口才肯罷休？臨到老了，反倒被管頭管尾，這不許吃那不能吃。”
“爺爺，這是為了您好，想讓你長命百歲！”衛哲東好笑地說，“再說了，圖一時口腹之欲，把自己撐得難受大半夜的，好受嗎？”
向雪哀怨地橫了他一眼，這妥妥地在說自己太貪吃了。
可是她真的只是每道菜嘗一口，當然吃得高興了，也有可能吃了兩三口……
“行了，反正老六也不能吃，我跟他作伴，兩個人就苦哈哈地看著你們可著勁兒饞我們吧！”衛老爺子佯怒。
衛效理笑了：“看著他們吃得香，我覺得很解饞。”
這句話說得平淡，可是聽在旁人的耳朵里，卻只覺得心酸到不行。
“走吧，上壺茶咱們好好嘮嘮嗑，順帶著守個歲。對了，別忘記鎖定中央一臺，看春節聯播晚會。雖然這晚會一年不如一年，但還是得看看，聽聽聲兒也好。”衛老爺子大手一揮，吩咐鄭伯。
“行，您還喝黑茶？再準備一壺普洱吧！晚飯吃得有點油膩，去去油也好。”鄭伯問。
“油膩也就一回，怕什么？雪丫頭長得瘦不拉嘰的，可別學時下那些年輕女人，非要把自己減成閃電！真不知道現在的審美，怎么變得這么畸形！”
向雪好笑，瘦如趙飛燕胖如楊玉環，不都萬千寵愛于一身嗎？可見審美這種東西，還真是見仁見智的。
“正好補點肉上去，以后好生養。”衛老爺子又補了一句。
向雪聽得臉色潮紅，輕輕地捏了一下衛哲東，示意他給自己解圍。
今天怎么兩次提到生孩子的事了？不會是無心之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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