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濤的眉頭微微蹙起，不動聲色地瞥了吳航一眼，表情很是不悅。吳航話語中針對胡途這么明顯的譏諷，他當然聽得出來，雖然那些話不是針對他，但是這種見到老同學都要諷刺兩句的行為，著實讓他心煩。

    陳國濤交朋友，雖不能說是君子之交，但是也絕對不交小人。吳航這種見風使舵、落井下石的行為，顯然是小人做派，他是絕不愿意深交的。他朝著胡途走近了一步，同時遠離了吳航一步，關心地問道：“胡途，你真做了決定？不是頭腦發熱？”

    胡途點了點頭，說道：“當然是真做決定，而且還經過了深思熟慮。再說了，我選擇這一行，但是并沒有放棄學習，我現在每天都在惡補核雕理論，天不亮就要起床讀書，重要內容大段大段的背，比在學校里還勤奮呢！”

    胡途忍不住炫耀起自己這段時間的努力，特別強調增強了的記憶力，以證明他現在的生活并不糟糕。而他這種做法，卻又揭示了他內心的自卑，他不想一直頂著差生的帽子，他也迫切地想要逆襲。若不是時間不允許，若不是基礎實在是太差，他還真想著去考大學呢！

    這時，吳航注意到了胡途定價用的木牌，他仔細看了一會，表情先是帶著嘲弄，然后變成了驚奇，繼而經過短暫的驚愕，又變成嘲弄。他自信滿滿地說道：“胡途，你這定價是不是有點草率了，這么一個就敢要價66塊，你不覺得太坑人了嗎？”

    胡途笑了笑，他看向吳航的眼神，就像是他平時看著那些外行似的，充斥著訓練之后才有的溫和，他笑著解釋道：“寶刀贈烈士，貨賣與識家。要是真懂行的就會明白，一個這么精致的鏤空雕作品賣66塊，就等于是清倉大甩賣。何況，我還有買一送一的活動，簡直不能更便宜了。”

    雖然胡途表面上看起來很溫和，但從他的話語中可以聽出，他已經被挑起了火氣，故而才會與吳航針鋒相對。平時遇到不懂行的，胡途會耐心解釋，而不會像現在這樣說出來。因為吳航是老同學，因為吳航之前的諷刺與鄙視，他才會忍不住還擊。

    “切，吹吧你！”吳航不屑地冷笑一聲，“你這么坑的定價，生意恐怕不太好做吧。”

    “現在哪有好做的生意。”胡途輕輕地點了點頭，若是仔細看他現在的表情，會發現他原本溫和的笑容忽而變得狡黠，他故意等了一下，等到吳航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才繼續說，“不過我這邊還挺好的，畢竟識貨的顧客還挺多的。”

    吳航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他像是吃了一口蒼蠅似的，他喘了幾口粗氣，看起來像是一只憤怒的公牛看到了紅布，時刻準備發起進攻似的。他欲言又止，張口結舌，無數言語一起涌上了喉頭，然后堵在喉嚨口，哽住了。

    說話之間，陳國濤仔細看了胡途的定價木牌，和吳航表現出的懷疑、不屑等反應不同，他看起來很高興，以至于激動地一把攬住胡途的肩膀，說道：“行啊，干得不錯！剛聽說你沒去參加高考，還有些不解，見你現在這個樣子，有了一技之長，真為你感到高興。”

    胡途雖然讀書不好，但是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還是分得清的。他從陳國濤的話語中聽出了善意和好意，更讓他想起過去的種種，他感受到一種幸運，能夠有一個這么善良的人做朋友，實在是好運。

    而這一種感受，在時間的沉淀之中，在吳航小人行徑的對比之下，竟然比當初他們終日相處的時候還要強烈。

    胡途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說道：“這都沒啥，都是被生活逼的。”

    “定價誰不會，稻草也能當金條賣。”吳航繼續他的冷嘲熱諷，“但也得能賣得出去才行啊！不然你喊的再響，沒人搭理你也白搭。”他直視著胡途的眼睛，察覺到一些異常，又說道，“你干嘛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說得不對嗎？不對你可以反駁。”

    在胡途和陳國濤的注視之下，一只纖細的嫩手搭在了吳航的肩膀上，把他推到一邊，清脆直接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哥們，我聽你說了一大會了，你買不買，不買就讓一讓。”

    那只手和那個聲音的主人同屬于一個女生。她黑色柔順的長發散在肩上，額頭上閃著晶瑩的汗水，身上穿著純白絲質長裙，右手里拎著一個黑色小包，并沒有別的裝飾。看起來跟胡途差不多年紀，五官長得很精致，且化了淡妝。

    從她剛剛的行為舉止看起來，應該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可在挑核雕的時候，她卻異常的認真。她低著頭，腰微微往前彎著，兩只如水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拿在手里的作品，一絲不茍地地觀察著。

    胡途以為她會認真地挑很久，可沒想到她的速度又異常的快，像是走馬觀花似的，一顆核雕在手中轉了一圈，便決定要不要。

    吳航在旁邊陰陽怪氣地說道：“姑娘，我請你仔細看一下價格，這玩意一個就要66塊錢，你挑了這么多，要不要啊？”

    那位女生肩膀一抖，嗤笑了一下，說道：“說你是外行，你還真不長眼睛。我不想回答你的問題，你還是問老板。”

    胡途忽然被點名，像是上課時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似的，愣了一下。隨后才回味了一下問題，仔細看了幾眼那位女生挑選出來的七顆核雕作品，忽然一臉驚訝，然后笑著贊嘆道：“姑娘，原來你是行家啊！”

    那位女生直起腰，笑著說道：“你現在才看出來，是不是看我年輕又漂亮，所以以為我沒有真本事啊？我都沒有因為你年輕而懷疑你的手藝，你這做老板的倒是先懷疑你的顧客了，真不合格！”她毫不掩飾地表達對她自己的贊美，但是那些話聽起來卻不是自戀，而是自信，這是一個有真本事且自信的年輕漂亮的女生。

    胡途連連搖頭，否認道：“不敢不敢，你水平比我高，剛才是我眼拙了。”

    “你知道就好！”那位女生突然遞給胡途一張名片，“這上面有我的聯系方式，你先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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