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不高,連綿一片,樹木較密,可以暫且藏身。
小山溝里喝了水,身體疲憊之意,稍稍緩解。可要找吃的就難了,即便能在小山里打到小動物,他們也沒人帶火種,生吃不成?
他們還真生吃了,不過吃的不是動物,而是鳥蛋。原本完顏亮和湯鷽吃不下,但見楊叢義把鳥蛋捏破直接吞了,保命要緊,他們便學著各吞幾個。
此地不是久留之地,休息一番必須離開,不然還得餓死在山里。
楊叢義見完顏亮左胳膊有傷,箭頭都還沒拔,便道:“完顏兄,你胳膊的傷先處理下。”
完顏亮看了一眼大臂的肩頭,笑道:“多謝楊兄。”
楊叢義按著胳膊撕開衣袖一看,箭頭已經(jīng)扎進肉里,還不太好拔出來,便道:“那你忍著點。”
完顏亮點了點頭。
楊叢義問道:“完顏兄,你來臨安做什么?”
完顏亮想了想,正要回答,忽覺胳膊一陣鉆心的疼痛,轉(zhuǎn)頭一看肩頭已經(jīng)拔出來,被丟到了地。
只聽楊叢義道:“好了,傷口不深,十天半個月就差不多了。湯兄,你有帶傷藥嗎?”
湯鷽沒說話,猶豫了一會兒從懷里拿出一個紙包,道:“就這些,我的傷不用藥應該也沒事了。”
楊叢義接過藥包,拆開一看,見是黃色藥粉,還有淡淡香氣,這當是湯兄家傳秘藥了,當即就給完顏亮傷藥,還沒忘吹噓一番:“湯兄這傷藥可是家傳,藥效極好,一般不給外人用,你是有緣了。”
完顏亮見藥粉撒后,傷口一會兒就止血,便向湯鷽謝道:“多謝湯兄靈藥。”
湯鷽只看了他一眼,沒有回話。
完顏亮能感覺到湯鷽仍有戒備與敵意,便道:“湯兄,我完顏亮雖是金國人,但我自小在京長大,也是近幾年才到中京,未曾傷害過宋國百姓。在中京我與許多漢人文士交好,我還有三個漢文先生,時常跟他們學習詩詞歌賦,聽聞臨安繁華無比,杭州美景天下無雙,很想來看看,每次使節(jié)回轉(zhuǎn)金國,路過中京,我都非常羨慕,多次書請求,這才借著充當副使的機會,不遠千里從中京來到臨安,我只是來看書中描述的美景,何以會遭此大難?我與楊兄年紀相仿,比湯兄也不大幾歲,宋金之戰(zhàn)與我何干?我雖是金國宗室,太祖的孫子,又是前太師之子,但這又能如何?三年前我就被趕出京,放逐在中京空掛留守之名。宋人激憤要殺我,我又何辜?金國宗室成千萬,我不過邊緣角落里的一個,殺我就能平息你們對金國的仇恨嗎?”
這一番話說情緒飽滿,有理有據(jù),湯鷽本想反駁,終還是沒有開口。
楊叢義笑道:“完顏兄不要激動,宋金兩國雖有積怨,但現(xiàn)在天下太平,是大勢所趨。有些人被仇恨蒙蔽,想要殺你,報復金國,不過是一相情愿,這些也都是心理陰暗、藏頭露尾之輩,大宋百姓多數(shù)還是熱愛和平,不然前幾年早就打過淮河,收復汴京了,你說是不是?可話又說回來,宋金兩國畢竟有過積怨,連我們之前的皇帝,還有許多宗室現(xiàn)在都還在你們手里,這關乎國家尊嚴,百姓能不氣憤嗎?你也是金國宗室,當能體會。何況你現(xiàn)在不是還沒事。放心,我和湯兄熱愛和平,深明大義,不然也不會冒著生命危險救你,既然救了你,又答應送你回去,一定會毛發(fā)不損把你送回金國。儒家五常,仁義禮智信,既然你有漢文先生,自然應該知道,信字雖排在最后,卻是做人之本,樹無根不活,人無本不立,我們承諾過的事情,絕對不會反悔,我們希望你也是一樣。”
完顏亮道:“好,你們救我,我自然相信你們。請你們也要相信我,仁義禮智信,我學過,答應你們的,也絕對不會毀諾。”
楊叢義笑道:“那就這么說,精誠合作,希望能在一個月內(nèi)把你送到邊境。”
完顏亮道:“完顏亮先謝過楊兄、湯兄。”
湯鷽揉揉腿,忽道:“楊兄,接下來怎么辦?”
是啊,接下來怎么辦?往東、西走轉(zhuǎn)而北,或者直接北?楊叢義想了想,說道:“我是這么想的,以前每年都有金國使節(jié),從沒發(fā)生過劫殺使節(jié)的事情,今天那些黑衣人劫殺使節(jié),目標定然就是完顏兄,黑衣人身份不明,但實力不俗,沒能殺掉完顏兄,必然不甘心,如果我是黑衣人,一旦追不到目標,我會在北的各個城關等待,完顏兄只要沒死,肯定會返回金國,在城關守株待兔,以逸待勞,不信等不到完顏兄。”
湯鷽道:“那我們該如何?”
楊叢義道:“北或東行,城關太多,各地防守嚴密,又幾乎全是平原,見到金人肯定要盤查,一旦被發(fā)現(xiàn),躲都沒法躲。那就只剩一條路,向西走,西邊山多,就是被發(fā)現(xiàn),也能隨時進山,擺脫追擊。”
湯鷽猶豫道:“要是還像剛才那樣跑一個月,我可受不了。”
楊叢義笑道:“要是真那樣跑一個月誰都受不了。放心,只要擺脫了他們,游山玩水一樣回去。”看了一眼完顏亮,又道:“完顏兄,你這身裝扮太刺眼,衣裳要換了,頭發(fā)要弄一下。”說著就撿了根細木棍遞給他。
完顏亮沒有多言,伸手取下頭的金簪頭飾丟到地,以木棍為簪,重新梳攏了頭發(fā)。
楊叢義將金簪頭飾撿起,笑道:“金子別亂丟,這一路沒錢可回不去。”
衣裳沒得換,三人衣衫都有些破損,要到城鎮(zhèn)去買些才行。楊叢義把自己的外衫脫下,遞給完顏亮:“先遮遮你這一身的絲綢。”
等完顏亮弄好,兩人也稍微整理了一番。天色還早,三人繼續(xù)順著小路出山。
沒用半個時辰,三人跑出那片山,太陽已經(jīng)偏西。
完顏亮的彎刀早已用衣裳包起來,整個金人的特征已經(jīng)不明顯,說是宋人也完全可以。
不久他們發(fā)現(xiàn)一個村子后,便讓湯鷽去問問這是哪里,順便看看能不能買到吃的東西。
楊叢義不敢讓完顏亮過去,怕他說話漏了底,畢竟他的口音跟中原比還是有些差異,在鄉(xiāng)村出現(xiàn)就很奇怪,會留下蛛絲馬跡。
湯鷽回來說這兒是德清縣,去縣城直接往西走,這是個不大的村子,買不到熟食,不過弄到一個火折子。
三人當即決定轉(zhuǎn)而往西,早些去縣城里買些東西,他們衣衫破亂,總不能一直走在荒郊野外,也要吃飯的不是。
又用了半個時辰,他們橫穿過官道一直向西,路打聽幾次之后,終于在傍晚時分趕到德清縣城。
小城,離臨安很近,守城軍士不多,百姓進出,基本不查。見楊叢義三人帶有兵器,盤問了一番,知道他們是從外地來,路用做防身,就直接放他們進城了。
到了城里,他們先飽餐一頓,而后各買一身布衣。隨即又出城往西而去,當晚在城外一廟觀借宿。
城里一番花銷,把楊叢義和湯鷽隨身帶的錢財花去大半,路程還遙遠,沿途在城里吃喝,早晚得身無分文。三人討論一番,最終決定,再遇城鎮(zhèn)就把完顏亮的金簪頭飾當?shù)簦瑩Q些錢財,安全起見,以后盡量不進城。
第二日一早離開廟觀,一路沿小路向西,當天晚便在一座山落腳,山還挺大,早春的景色也宜人。
了山,完顏亮主動要求打獵,因為他要吃肉。楊叢義自然同意,在武學天天沒肉吃,他早就嘴饞了。
完顏亮的箭法很不錯,當晚他們吃了烤山雞。
三月的山里,夜晚還冷,生起一堆火,三人圍火堆而坐。
完顏亮看著跳躍的火苗道:“好多年沒在山里生火了,真想快點回到京去,你們不知道,我們京的山很大,林子也深,什么獵物都有,半天打的獵物,夠吃十天。不過家家都有牛羊,我們?nèi)ド嚼锎颢C不是為了吃肉,而是為了它們好看的毛皮。跟你們這兒不一樣了,就像剛剛那只山雞,在我們那兒,只會要它尾巴幾根漂亮的花羽。真是懷念啊!”說完一聲嘆息。
楊叢義笑道:“東北嘛,歷來地廣人稀,物產(chǎn)豐富,你們可以浪費。但我們不行啊,人多地少,每一寸土地都用來種糧了,不然就的餓死。就這樣,你們還要來搶東西。”
完顏亮道:“你錯了,我們那兒大部分時候是能吃飽飯,可我們那兒太冷了,種不出糧食,到了冬天,牛羊也沒草吃,一場大雪下來,很多牛羊就要凍死,到了來年,沒了牛羊吃什么去?你們這兒牛羊雖少,但土地里能長莊稼,收了莊稼吃不完的藏起來,今年吃不完可以放到明年,明年吃不完可以放到后年,你們可以把吃的糧食存起來,豐年好過,災年也能過。但我們不行,牛羊活的能吃,一旦死了,過不了幾天就臭,再多的牛羊,再富有,一場大雪,就一無所有。我們不得不南下,收點糧食,也是為了活命。”
這個完顏亮還真是能說會道,臉皮不薄。楊叢義笑笑,這家伙是要弒君搶皇位的,腦瓜子不靈活可做不到。
湯鷽一聽完顏亮這話就不高興了,反問道:“那你們就能理所當然的來搶東西?收糧食,你說的真好聽,這糧食是你們種的嗎,你們想收就來收?還有,為什么要把汴京城占了,連城都毀了?為什么把大宋的宗室也抓去北方,到現(xiàn)在都不放他們回來?都是為了收點糧?”
完顏亮正要反駁,楊叢義制止道:“算了,這種國家大事,我們在這兒掰扯不清,我們不當政,說了也沒用。”
可不是,他們在這兒說有什么用,他們又不是宰相皇帝。兩人想想之后,各自熄了斗志,看著火堆,不言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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