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入耳,眾人臉上喜悅之情頓時消解無形。
此時雖然是冬天,但涼山的氣溫并不低,尸體用不了多久就會腐爛,若不集中收斂,至多半個月,涼山城就不能再住人。
“那我們該怎么辦?”
“要么將城外尸體全部填埋,要么棄城離開,除此之外,別無他法。”楊叢義坐回椅子上,神情凝重。
昨夜敵軍飛蛾撲火般進攻,不知道是不是就為行此驅虎之計,為了拿下城池,連數萬人都能輕易舍棄,若真如此,李越人當真是惡毒狡詐之極,
可這也說不過去,他們有十萬人,完全可以在白天展開進攻,若準備充分,涼山城絕對堅持不了幾天,遲早被他們攻下。
想來想去,楊叢義也想不明白敵軍意圖何在,而今接過卻是留下數萬尸體,使涼山城難以長久堅守。
“敵人暫時是看不到了,可保不準他們就藏在暗處,要是我們出城清理尸體,他們突然攻城,涼山城就沒法守。若是想等他們來清理,不知道有沒有可能?”袁華詢問眾人。
“你當他們是笨蛋,來給我們填埋死尸?我看他們巴不得離得遠遠的,你沒看周圍都看不到他們的人嗎?”蘇仲沒好氣的回道。
好不容易打贏一仗,殺敵數萬人,卻是這種結果,如何不讓他郁悶生氣。
眼見眾人情緒瞬間低落,怨言接憧而至,楊叢義趕緊出言制止:“不要抱怨,先想辦法渡過難關。那么多尸體,即使敵人不來偷襲,要派人出去把他們清理完畢也不是三五天就能行的,指望敵人來清理更不可能,所以清理尸體就不要考慮了。”
姚昶道:“監軍的意思是,我們只有馬上放棄涼山這一條路?”
“那我們折騰這么長時間不是白折騰了?”
“流了多少汗,流了多少血,就這么放棄了?我們來涼山為什么?”
“我們剛打完勝仗,馬上就跑,打這一仗干嘛?”
眾人情緒激動,從欽州來涼山堅持這么久,就此撤離,實在難以理解,況且剛剛才打了勝仗,以為就此打敗敵軍了,沒想到卻是這種雖勝猶敗的結果。
“不要激動,誰說我們只能跑!”
楊叢義此言一出,眾人馬上安靜下來,靜等他的下文。
只聽楊叢義道:“城外尸體腐爛會生出巨量蚊蟲,如果先用火焚燒,就能延緩一二,我們可以用火箭覆蓋,將尸體上的血腥氣消除,阻止蚊蟲集聚,減緩蚊蟲大量滋生,先撐一段時間,然后再想其他辦法。還有,護城河里的尸體必須馬上打撈出來,保證城里用水干凈,一旦沾染疾病,麻煩就大了。事不宜遲,你們馬上安排人出城,先將河里的尸體打撈上岸。”
眾人神色稍緩,袁華當即問道:“城門要打開嗎?”
“暫不打開,都從南門出去,提防南門附近敵軍襲擊。趕緊去吧。”
“是。”眾人起身接令,馬上去安排。
半個時辰后,幾百宣威軍和青壯帶著工具從南門出去,左右一分,迅速向城東、城西、城北而去。
四門守軍登高而望,未見任何敵軍動向,他們似乎就跟消失了一樣。
兩個時辰之后,打撈完護城河中的尸體,所有人回到城內。
涼山城自從被敵軍包圍之后,普通百姓一般不會外出,特別是昨敵軍來襲,夜鋪天蓋地的呼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戰戰兢兢中渡過不眠夜,直到天亮,即使城中并無任何變故,他們也不敢隨意外出,是以城內所有街道,除了宣威軍便是涼山青壯,城內秩序井然,一切如舊。
平靜的一天過去,夜幕降臨后,城上燃起燈火,宣威軍將火箭一支支點燃,射向城外尸山尸墻,從護城河邊一直到五六十丈外,直到將幾十丈內鋪滿火箭,形成一道寬廣的煙火地帶。
夜間微風起,火借風勢開始蔓延,不久之后漸漸增大的火勢開始轉向,城北一直燒到城西,沿著荒草引燃西邊的山丘,映紅了西邊的夜空。
城外的小火,持續燃燒了數個時辰,尸體自然不可能燒毀,頂多只能燒毀衣裳,燒掉血腥,減輕嗜血蚊蟲叮咬,降低疾病傳播。
火燒一夜之后,蚊蟲疾病爆發的時間會推遲一段時間,但若是半個月之內不能把尸體處理干凈,涼山城就沒法再住人。
楊叢義帶領眾將頂著惡臭走上城頭,在城上逗留多時,看著成堆的尸體,眾人一籌莫展,尸體實在太多了,短期內根本沒法處理。
焚燒是一個辦法,但需要大量柴火,目前來看數萬尸體燒是燒不完的,唯一可行的辦法就只有挖坑填埋,可眼下敵軍情況不明,大部隊不能輕易出城。
敵軍退走之后,再沒有出現,但他們并不會消失,如果料想的不錯,他們應該是退回大南關和郁林城了,經此大敗之后必要整軍,敵軍人數眾多,休整幾天之后卷土重來,也未嘗不可,到那時涼山一樣守不住。
見識過數十萬人組成的星火海洋后,楊叢義對敵我兵力的判斷十分直觀而清晰,涼山守軍加上臨時召集的青壯只有八千多人,數十萬就是站著不動讓他們殺,也要把他們累的精疲力盡,若他們稍微有點防御,輕輕松松就能攻上城頭,兵力懸殊太大,涼山不可守。
陰差陽錯,李越人不知犯了什么傻,毫無防御摸黑來攻城,城外留下這么多尸體,他們不能進攻了,涼山城也被尸體圍住。
如此一來,就只能看誰能撐的更久,是涼山城里疾病先爆發,還是李越大軍先消耗完糧草撤兵。
一連數天,楊叢義等人無法清理城外尸體,北邊也不見敵軍,只有東邊山丘,時不時還會見到一些人影。
“監軍,桐棉送來軍情!”
姚昶沖進府衙,將苦思冥想的楊叢義驚醒。
他二話不說,接過來一看,心里疑慮更深。
“監軍,他們說什么?”姚昶見楊叢義臉上并沒有特別的表情,不知道這軍情是好還是壞。
楊叢義將情報收起,沉聲道:“情報上說游奕軍五天前從郁林城突圍,全身而退,不知所蹤,郁林和大南關盡在李越人手里。”
姚昶驚道:“游奕軍全身而退?不會是提前跑了吧?就知道他們靠不住。”
“他們若是不跑,郁林城也許能守住,也許守不住。但守不守,要看他們要什么了,他們惜命,我們要的是退敵,是建立功勛,自然不一樣,面對數十萬大軍,我們也不能強求他們。”楊叢義苦笑。
“要是他們堅守郁林城,一萬多殿前司精銳,怎么可能守不住一座城?敵軍缺少糧草,拿不下郁林,肯定不會多糾纏,會直接繞城南下涼山,敵軍通過之后,他們再控制大南關,就能將李越人阻擋在大宋以外,此戰就勝了。現在倒好,他們一走,李越又把郁林占了,跟我們據城對峙,勝敗就很難說了。”姚昶憤憤不平,情緒低落。
游奕軍此舉的確值得商榷,宣威軍此前已經給他們送過糧草軍械,欽州也一直在給他們補充,按說在郁林城堅守一兩個月應該不成問題,但他們全身而退,放棄了可能的勝利,又將三千余宣威軍置于孤立無援的境地。
可事已至此,宣威軍也沒資格埋怨游奕軍,游奕軍是殿前司禁軍,宣威軍只不過是回易護衛隊而已,在戰場上,有禁軍在,哪有宣威軍指手畫腳的余地。
“敵軍遲遲沒有動靜,我總覺得不安。讓他們抓緊探查郁林敵情,一有消息,立即來報。”
姚昶接令,迅速離開府衙。
不多時,城西來報,有一大隊人出現在城外渡口,似乎準備渡河南去。
楊叢義得到消息,立即動身趕往西門附近。
登上城頭一看,就見一里外的大河北岸渡口出現數千人,而南岸也有大部隊出現,雙方都對涼山城有所戒備。
不久之后,數艘船搭載幾十人從北岸離開渡口,到達南岸之后,空船返回北岸,又一批人南渡。
渡河的是什么人,涼山城里沒人清楚,雖然就在一里之外,他們也不敢輕易出去,誰知道會不會是敵軍耍引蛇出洞之計。
等數千人不緊不慢渡河完畢,在南岸集結后,揚長而去。
楊叢義親眼看著他們離去,如果他知道那隊伍里面有數名李越國重要人物,必會冒險一擊,然而等他知道的時候,他們早已回到升龍城。
第二天,楊叢義照例上城巡視。
城外尸體已經開始發臭腐爛,再過三五天就是有機會挖坑填埋,那些尸體也沒法搬動,他也是焦慮無比,雖然郎中提前制藥,預防蚊蟲叮咬,但那不是長久之計,病源不除,那么多死尸,疾病瘟疫遲早爆發。
再堅持幾天,若敵軍還是不退,實在不行,宣威軍就退回桐棉,保住性命再說,逼迫敵軍從邕州附近退回郁林,也是不小的勝利,對宣威軍來說完全可以接受。
“監軍,城北發現敵軍!”
楊叢義剛剛下城,就有士兵飛速趕來匯報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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