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三人簡單商討了督造之事,面對問題和難處,三人各自提出解決建議。
關于本錢不足、采購不到物資的問題,湯鷽建議回易處向商賈借錢,等船隊回來出售貨物之后,返本付息,或是吸收商賈投錢入股,給他們分配一定利潤。
楊叢義提出一個要求和一個建議,要求征調精武軍隨船隊出海,一路護衛回易船隊,建議幾大官窯抓緊燒制帶有青色圖案的瓷器,能燒多少就燒多少,回易處全都要。
黃琦也提了硬性要求,船隊必須在明年冬天出海,絕不能拖延。
楊叢義、湯鷽應允,他們督造過一次回易,已經有些成功的經驗可以借鑒,不出太大的意外,準備一年時間足夠出海。
同時,他們也要求黃琦盡量把他們的要求和提議跟朝廷協調好。
三人不是第一次接觸,相互之間的了解不算少,黃琦雖然知道楊叢義和湯鷽是什么樣的人,但他因前次找江愷主持回易,結果損失慘重,讓他不得不慎重,于是一再叮囑二人,這次回易必須萬無一失,不然朝廷必定追究,到時候他們就不是丟官罷職這么簡單了,因為這次回易官家十分重視。
宴席結束,黃琦隨即離開,臨走前讓他們靜心等待,三日之內必有任命與回復。
黃琦離開,楊叢義與湯鷽也沒有過多停留,簡單聊了幾句回易督造之事,互相留了地址,便在鴻賓樓下分別,各自離去。
三天后,三人相聚于保民坊的一處三進宅院,宅院門前掛有一個匾額,上書“回易處”三字,便是他們相聚與公辦之地。
在廳堂之內,黃琦代表朝廷宣布了楊叢義和湯鷽的任命。
楊叢義從武顯郎連升五級,升任拱衛郎,任職回易督造正使,全權負責回易督造之事。
湯鷽從訓武郎連升五級,升任武節郎,任職回易督造副使,負責回易督造之事。
從任命來看,朝廷是要楊叢義主導回易督造,湯鷽輔助,另外這次與以往不同的是,黃大人也不再親自參與此事。
果然,隨后黃琦便告訴他們二人,本次回易他不會再參與,從前到后的所有事情他都不再插手,他只代表官家監督回易處,并提供一些合附和情理的力所能力的幫助和協助。
關于幾天前楊叢義、湯鷽提的要求和建議,朝廷沒有否決。
精武軍就在義烏駐扎,等樞密院和殿前司協調之后,便可完成征調,劃歸回易處管轄。
至于借錢和商賈入股之事,朝廷沒有拒絕也沒有明確同意,只提出了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要求,回易處必須賺回五千萬貫利潤。
湯鷽細問之后,黃琦告訴她,朝廷的意思其實就是默許,朝廷不管回易處怎么辦,只要賺回來五千萬貫利潤就行。
聽到黃琦的答復,湯鷽心里這才有了底。
本錢不足的問題,黃琦也想了辦法,他本想勸說朝廷多拿出一部分錢,奈何反對的聲音過大,有人擔心再次血本無歸,于是只能作罷。想在勛貴手中籌集一部分錢財,也是推脫者眾,回易處已經欠了八百萬貫錢款,縱使有錢,也無人敢借。
他最終只能如實相告,回易本錢只有五百萬貫,其中三百萬貫出自官家內庫,另外兩百萬貫出自國庫,他已經多方協議求助,但再也籌集不到更多的錢了。不過,他已經跟幾大官窯和各地織錦院通過氣,讓他們立刻開始招募工匠,燒制瓷器,織錦織布,盡量多供應回易處。
黃琦能幫上忙的地方不多了,目前他能做的也就這些,留下五十萬貫票據,他便離開了回易處。
小小的回易處內外都有禁軍守衛,他們守衛力量,也是通信兵、聯絡人。
只剩空殼的回易處,除了內外禁軍守衛,就只有楊叢義與湯鷽兩人,在寒冷的冬天,一時冷清無比。
“湯兄,我們還是分下工吧,貨物采購之事你有經驗,之前你也做的很好,就由你全權負責,船隊組建、護衛軍訓練、人手招募、后勤補給等暫且由我負責,你看如何?”
“聽憑楊大人安排。”
楊叢義一聽這話,心里頓時咯噔一下,湯鷽與他還是有隔閡了。
“你我相識八年,不是同窗學習,就是一起共事,多年來一直是朋友,縱使最近幾年不見,我對你的感情依然真摯不變。說實話,你這一聲大人,要我倍感陌生,有什么話,我們攤開來說,可以嗎?”
“攤開來說?攤得開嗎?你可知道我這四年在瓊州過的是什么日子?”
話頭一起,湯鷽雙眼微紅,盯著楊叢義,目不轉睛。
與湯鷽的目光稍一接觸,楊叢義便將自己的目光避開,因為他實在不敢看對方的眼睛,有些事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即使迫不得已的原因,欺騙就是欺騙,負心就是負心,失了理,就沒得辯。
“都是我的錯,這些年讓你受苦了。”楊叢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能做的也只有低頭認錯,這個朋友對他來說非常重要,多年來她還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
“你有什么錯啊,這怎么會是你的錯?是你把我支到瓊州去的嗎?”
房門閉緊,湯鷽的眼淚滾滾而下,多年的委屈在這一刻,再也壓制不住。
楊叢義一見湯鷽淚如雨下,心里頓時有些慌亂,猶豫再三,還是毅然起身,幾步靠了過去,抬起手臂,扶住了她的肩頭。
“這些讓你一個人在瓊州受委屈了。”
湯鷽沒有答話,只是不停的輕輕哭泣流淚,盡情傾瀉她的滿腹委屈。
足足一刻鐘左右,湯鷽才完全收住眼淚,抬起衣袖將臉上的淚痕擦干。
“先辦正事,等有時間再跟你算私賬。”
“行,你想怎么辦都行。”
楊叢義輕聲應道,暗暗松了一口氣。
“怎么辦都行?不知嫂夫人聽到這話會怎么想。”
湯鷽抬起紅腫的雙眼望著近在咫尺之人,仿佛想從對方慌亂躲閃的目光中尋出答案。
“等有時間,我會親自告訴她。”楊叢義輕聲回答,聽不出是發自內心,還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的應付。
“你還是不要告訴她了,她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子,如果你真的愿意,還是等有機會,我親自跟她說吧。”湯鷽的眼睛里出現了一絲希望的光芒,一絲鮮活的氣息。
“好。”楊叢義鄭重的點頭,眼前之人絕不能再辜負,不然他真的無法再面對自己。
“好了,楊兄,我們談談正事吧。回易本錢只有五百萬,你打算怎么辦?從哪兒籌錢?”臨安相聚之后,湯鷽的臉上第一次露出笑容,顯得格外輕松。
楊叢義搖頭道:“我沒什么好辦法,這些不是在軍中,就是在外地,打過交道的商賈不多,雖然認識一些巨富,但交情不深,難以開口跟他們借錢,況且這次可能需要很多很多錢,不是一兩百萬貫。你有什么想法?”
湯鷽道:“還跟之前一樣,廣邀商賈,簽訂契約,貨款賒欠,兩年之后付雙倍貨款。另一方面,也可以向這些商賈借錢,或是拉他們投錢入伙,兩年之后,付給他們本錢一倍的利息或利潤。但據我猜測,會借錢給我們的人不多,真正的有錢人家根本不缺錢,賺不賺錢無所謂,反正家里的錢財幾代人都吃不完,與其借錢出去賺些可有可無的錢,不如把真金白銀藏在密事才安全。”
“如果借不到錢,大商賈們又因為前一次船隊失利,收不回貨款,不愿意再賒欠貨物給回易處怎么辦?單單靠加大官窯和各地的織錦院,也籌集不到多少船貨物。”
第一次出海有一千五百萬貫貨物,這次只有區區五百萬貫回易本錢,采購不到足夠的貨物,空船出海,根本不可能賺回錢來,楊叢義為此十分頭疼。
遠洋回易風險極大,朝廷都不愿多出錢,還指望誰能拿出一千萬貫?
“關于回易本金的問題,楊兄不用太過擔心,如果商賈們不愿賒欠貨物,又不能從商賈手里籌集到錢,我再另想辦法。”說到錢,湯鷽似乎并不是很擔心。
楊叢義雖然知道湯家現在很有錢,但要他們拿出幾百萬貫現錢,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心有所慮,于是問道:“還有什么辦法?向伯父求助嗎?”
誰知湯鷽卻搖頭笑道:“楊兄是不是忘記你自己還有一筆巨款?要不要我給你提個醒?”
這話倒把楊叢義聽的一愣,他又不做生意,哪里會有巨款。
“黃金萬兩。”湯鷽輕聲吐出四字,臉上神情很是神秘。
一經提醒,楊叢義瞬間想起多年前完顏亮讓遣使者給他們帶來萬兩黃金之事,當時那批黃金是交給湯鷽處理了,她存進了錢莊,而換來的銀鈔也多數交給她保管了,而他隨后就將此時給忘了。
“記得我跟你說過,當年我用那筆錢采購了十船貨,跟船隊一起運到西洋,一來一去,賺了不少錢,這筆錢我沒動,拿來做回易,應該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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