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爸媽又不回來嗎？”
安小暖踩著矮凳，人趴在矮墻上，遠處一條狹窄土路被黃昏拉得更長，光線朦朦朧朧的。
隱約有枯黃落葉在土堆上的細碎聲，很輕，安小暖卻感覺到了。
“我有點想念姥姥……”
安小萍撒飼料喂雞的動作僵了幾秒。
下意識抬頭望了眼不遠處那棵石榴樹，葉子干枯，沒有了生命力。
姥姥和藹笑容浮現(xiàn)在眼前，安小萍眼角侵濕，“明天我們一塊去吧。記得別給舅舅他們添亂！”
安小暖耷拉著腦袋，心里空蕩蕩的……
“好。”
“小暖”大老遠就能聽到杜春華跟郭平安說笑的聲音。聽到喊她，安小暖抬眸，小臉勉強掛了一抹笑容，甜甜喚道：
“郭嬸、郭叔。”
“郭嬸、郭叔……”安小萍道。
“小萍。”杜春華對安小萍笑著點了點頭。伸手過矮墻，手輕擰安小暖臉蛋，“小暖，你叔答應了。”
郭平安住了腳步，笑看杜春華。
“沒點大人樣。”搖著頭，進了郭家院子。
杜春華笑呵呵的回頭看他背影。
安小暖笑著道：“那真是好事了。澤強哥知道了一定開心！”
杜春華笑了，“不說了，我回去給寶強送飯去，順道告訴你澤強哥。”
安小萍湊上前，看著杜春華走遠了，才道：
“郭嬸說什么？”
安小暖笑道：“澤強哥想去拜師學練武，郭嬸同意了。”
“拜誰啊？”安小萍擰著眉頭，神情凝重，“你昨晚就是說這樁事？”
“恩。拜陳武元老先生當師傅。”
安小萍沒了興致，甚至有些失落，想自己竟是最晚才知道這樁事的人。
“澤強干嘛跟你說這樁事？”安小萍提這問題，心底仍覺得添堵的發(fā)慌。
“澤強哥他們在操場打籃球，遇上陳老先生救了一個被惡犬追的小孩，那陳老先生可厲害了，所以澤強哥就想拜他做師傅。”
安小暖笑道，“我剛好聽人說起，就跟澤強哥打聽。”
“這樣啊。”安小萍心不在焉，“那，澤強打算不讀書了么？”
“肯定讀的，以后澤強哥還想當兵呢！”
安小暖提起郭澤強，語氣染了笑意，星眸散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驕傲神采。
刺了一下。
安小萍猛地轉開視線，不敢直視那樣一雙明亮的眸子。
心底隱隱跳動。
皎皎月光，安小萍看得清楚，怪不得郭嬸她們都偏愛安小暖，她這小妹，模樣真的漂亮，特別那雙大而明亮的眼眸，紅潤的小嘴。
就跟她曾經看到的觀音菩薩邊上杵著的童女般，清麗脫俗。
安小萍背著身子，靠在矮墻。
悶聲道：“小暖，你是不是很喜歡澤強？”
“喜歡。”
至于有多喜歡，安小暖嘴角牽起一抹笑意，大概是失去過，才知道郭澤強在她心底占的分量吧？
曾經就把好感當成了喜歡。
把喜歡當成了理所當然的親情……
多蠢啊。
安小暖罵了一聲自己。
“姐，你怎么突然問這個？”自從提到姥姥以后，她這個姐，似乎性子變得柔和了……
那樣好的一個姥姥。安小暖眼底有了淚意，因為提前知道了結局，望著灰藍夜空的眸子被一層水霧包裹，什么看起來都朦朦朧朧的。
她眨了眨眼睛，兩顆淚水就被睫毛扇走了。
再看時，原來站在兩步近的安小萍，已經消失在堂屋黑暗的一角。
晚飯的時候，安小福沒回來。
兩姐妹對面坐著吃飯，安小萍夾了一筷子白菜，咀嚼吞咽后，若有所思盯著安小暖：
“小暖。”
安小暖喝了一口米粥，“恩？”
“我覺得，你對澤強的那種感覺，不是男女之間那種喜歡。”
安小暖：……
幸好喝稀粥，要不然一口就噴出了。
安小萍放下碗筷，盯著安小暖：
“你才十歲，哪懂得什么是喜歡呢？我覺得，你對澤強那種喜歡，只不過是親人之間的喜歡。就好像你喜歡郭嬸一樣，因為熟悉，才會喜歡。”
“姐想說什么？”
安小萍嘴唇囁嚅，好半晌才搖了搖頭，臉色有些蒼白。
“沒什么想說的。我只是覺得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我們家還有娃娃親，太迂腐了，傳出去也叫人笑話。”
安小暖低頭，舉筷子夾菜吃。
一盤菜吃的只剩下幾片了……
碗里的稀粥見了底，外面仍舊沒有動靜。安小暖疑心起來，往日飯點，安小福都會準時到家。
“姐，哥去哪了？這么晚還沒回來？”不會又跟著誰去打架了吧？
安小萍心思還放在那樁娃娃親事上面。
一下子沒回過味，迷惘望著安小暖，后知后覺想起，擰了眉頭望向漆黑的院子。
“說是去找他同學借書……應該是被留在別人家里吃飯了吧？”安小萍也不敢確定。
吃過飯，兩姐妹收拾了碗筷，搬了矮凳在屋外剛坐下，矮墻后面就閃出一道人影，從院門口進來，先看到的安小萍倒抽了一口涼氣。
“弟，你又去打架了？”安小萍聲音發(fā)顫。
月光底下站著鼻青臉腫的安小福，頭發(fā)沾了幾根枯草，神色蕭索，瞥了眼安小萍，快步繞進了堂屋。
“爸媽還沒回來吧？”背對著悶聲問道。
“恩。”安小萍扭頭道：“小暖，你去拿紅花油過來。”見安小暖去取紅花油。
安小萍自己則去打了一盆水，取了一條毛巾。
屋內亮著燈。
安小福坐在床上，眼光犀利：“姐，小妹，我被人打的事，先別告訴爸媽。”
擰濕了毛巾，安小萍將濕毛巾甩到他懷里。
“又闖什么禍了？”
“他們先動手的。”安小福沒耐煩說道，濕毛巾一敷臉就疼得齜牙咧嘴，“他娘的，下手也太狠了！”
安小萍冷哼一聲。
“又是李元明仇敵找上你了？”
“你別管那么多，真煩人！”
莫名被拖去挨了一頓打，安小福心里煩躁，想到李元明的事還是他這兩個姐妹害的，心里更厭惡了……
這一架，簡直就是被她們害的。
現(xiàn)在挨了打，還沒出搬救兵去報仇。
想想都窩囊。
安小福接過紅花油，怒瞪了一眼安小暖，沒好氣道：
“小妹，以后你離我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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