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暖默不作聲，轉身朝屋外走去。

    讓她離遠點，那就遠點吧。留在這礙眼，倒不如回屋早早休息，明天早早去姥姥那邊。

    “姐，我先回屋了。”

    安小福跟安小萍皆是一愣。

    沒想到她居然這么聽話？安小福擰著眉頭，臉上肌肉一抖，紅腫的幾塊疼了起來。

    安小福擰開蓋子，倒了紅花油，對著一面圓鏡子，揉了揉紅腫的臉蛋，疼的吱吱叫。

    “明天打算去見姥姥，你去不去？”安小萍咽了咽唾沫道，“再不去，以后可能真就見不著了。”

    “……”

    安小福齜著牙，像是沒聽見，使勁的揉著腫痛的臉蛋，他縱然想去，也得能見人才行。

    頂著這么一副鬼臉去姥姥家，不就是成心給舅舅家添堵嗎？

    “去不去？”

    安小福紅了眼圈，“不去。你幫我跟姥姥問一聲好。”

    “不去算了。”

    安小萍抱著手，一屁股坐在了床沿，沉默了數秒，斜睨了安小福一眼。

    “你到底怎么被人打的？”

    “不用你管。”

    安小福揉著臉頰，眼底閃現一抹嫌棄，透過鏡子瞥了一眼安小萍。安小萍也抬起眼睛，只不過沒有注意到鏡中，安小福異樣的眼神。

    姥姥的事，在她心里攪動了一江春水，很不安，總覺得有很不好的事要發生了。

    “那成吧，我先回屋睡了。”安小萍落寞的走出了屋。

    卻見到安小暖坐在矮凳上，置身于黑夜間，拖著兩腮發著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暖？”安小萍喚了一聲，“你怎么不去睡。”

    剛剛走到這里，安小暖覺得心累，坐在了矮凳上歇了一會。

    聽到動靜，才緩過神抬起頭，望向安小萍……

    爸媽兩個晚上沒回來，兩個姐妹心底都知道，姥姥實際兇多吉少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少了一個真心待她們好的姥姥。

    “姐喝水嗎？”安小暖站起身，端了一杯茶缸，剛剛注滿的白開水。

    心煩難受的時候，似乎總想要找一樁事來做，鉆心的疼痛才能稍稍緩解，甚至有時候可以麻木到感覺不到。

    安小暖此時就想要找很多的事來做，可，夜已經深了。

    安小萍沒說話，安小暖將她專屬的茶缸取了出來，注滿了白開水，送過去遞給安小萍。

    “姐喝吧。”

    安小萍接過了茶缸，感覺到白開水溫熱的氣體冒了出來。什么也不想，低頭喝了一口。

    在姥姥家那段時間，他們三個兄妹，于那個和藹的姥姥而言，一樣的稀罕寶貝，都怕他們誰受了半分委屈，有什么好吃的都藏起來留給他們吃。

    “姥姥不會有事的，我們都別瞎想了。”安小萍扯著嘴角，自欺欺人的一笑，眼睛落在了同樣蕭索的安小暖身上，“去睡吧。”

    安小暖端了自己的茶缸，走進了屋。

    那里一片漆黑，她憑著感覺摸到窗邊，視線也適應了黑夜，茶缸就擱在離床邊不遠的椅上。

    堂屋外細細碎碎的聲響傳來。

    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所有的聲音都安靜下來了。

    安小暖扯著被子蓋在胸口，怎么也睡不著覺，一遍又一遍數著呼吸聲，后半夜才熟睡了過去。

    三個孩子都起的很早。安小暖開門走出的時候，那兩個也正好開門，外面的天還沒有亮透。

    用過了早飯。

    安小福目送著她們走遠。

    視線正好跟出來的郭平安對視上。

    “小福，你臉上的傷誰弄的？”郭平安皺了皺眉頭，聲音嚴肅道。

    有些怕郭平安的安小福垂低了視線。

    知道瞞不過，就把被一群人拖到隱秘處毒打了一頓，但沒認出那幾個人究竟是哪里的人，說了一遍。

    “太囂張了。一會叔帶你去公社，把這樁事……”郭平安話還沒有說完，瞧見安小福露出一張苦瓜臉，頓時大怒，“還不去收拾一下，我這就帶你去。非逮著那幾個臭小子不可。”

    這幾日安家岳母身體不好，安常福臨走前拜托郭平安照看安家，出了這類事，特別是在郭寶強剛被打了就發生這類事，郭平安容忍度幾乎為零。

    安小福不甘不愿進了堂屋，也不敢從后門溜走。

    “還不快點！”郭平安看他挪著龜步走出來，怒得大喝，既是心疼又是氣得。

    一路，安小福都默默跟著高大魁梧的郭平安，竟也少了在家中的那股囂張跋扈的少年勁。

    另一端。

    走了一個小時的土路，到了舅家的時候，太陽高高掛在天空，風吹過兩姐妹蒼白的小臉，里面隱隱傳來了一陣哭聲。

    新媳婦抱著孩子，坐在門外。

    “小萍、小暖，你們兩個咋來了？”大表哥吳龍的媳婦李翠華，今年二十，抱著懷里兩歲的娃，面露訝異的瞧著一前一后的兩姐妹。

    哭聲仍從屋內傳了出來，幾個大人的哭聲，安小暖認得其中有她們媽媽李慧榮的聲音。

    “大表嫂。”

    兩姐妹異口同聲喊道，目光卻是飄到那間屋里。老人前幾日就已經被搬到了一處單獨的破舊草屋，十幾平米的單間以前是用來存放雜物的。

    李翠華紅了眼圈，唏噓道：“天亮那會走的，都說奶奶是個有福氣的，閉眼的時候也沒啥痛苦就走了……”

    安小萍蹲在地上，抱頭痛哭了起來。

    安小暖提起有了心理準備，站在邊上，無聲落淚，手輕拍著安小萍發抖的后背。

    “你們兩個也過來了？”安常福從那屋里走出，擰著眉沉聲道，“舅家這邊忙，你們一會就回去吧，別添亂。”

    吳家的氣氛壓抑沉悶。

    老人躺在床上，已經換過了一身干凈的壽衣，周邊一圈大人哭得泣不成聲。

    回去的路上，兩姐妹手牽著手。

    夕陽西下，橘黃的光芒灑落在她們身上，隨著她們一點點移動，而逐漸地落到地平線那一頭。

    這處南方的縣城，沿海，多是平野，種植了大片稻草，給風一吹金燦燦的。

    有不少人在地里忙著割稻草，認得兩姐妹的人，都回頭看她們一眼，熱情打了招呼。

    穿過了土路，沿著幾間土房空出的小道走。

    陰冷的風吹了過來，安小萍眼皮突突地跳動，若有所感的抬起了頭，驚恐的叫了一聲，眼淚掛在了臉頰，人卻僵楞在原地，不敢動彈。

    安小暖順著視線望去，瞧見了上回見到的老光棍劉老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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