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起來了。
紅日高照在晴空。
有那牧歌的聲音,在這遼闊的高原上,嘹亮地響起。
有兩個騎著馬的牧民相遇了,他們發出爽朗的大笑,取出自身攜帶的羊皮酒囊,相互致敬,然后拔起塞子,仰頭痛飲起來。
一酒既飲,又縱聲高歌,和著那悠揚的節拍,催動跨下的馬兒緩緩離去了。
這豪邁的景象,在這片高原上,隨處可見。
那相伴高歌痛飲的兩個人,甚至可能根本就不認識。
若是在中土,這簡直是難以想象的。
人與人之間的戒心與防備,足以湮滅任何豪邁的性情。
一個身穿藏衣,面如冠玉的青年,此刻就站在一個高高的山頭上,像一尊恒久不動的石像。
他極目遠視,又居高臨下,俯瞰著這壯闊的景象,心中感慨,實是萬千。
這片神秘的土地,他如今涉足多日,總算是領略了一二。
對于打小就生活在這里的人而言,這片高原,就像是家。
或許他們會以為,外面的天空都跟這里是一樣的。
一樣高,一樣干凈,也一樣荒寂,一樣寒冷。
可對于被擄來的人而言,來到這里,卻像是來到了地獄。
荒寂的土地意味著饑餓。
寒冷的氣候是要刮走人性命的陰風。
那些說著他們聽不懂話的,對他們肆意打罵的,自然是地獄中的惡鬼。
他們會恨自己前生不知是犯了怎樣的罪孽,才會來到這樣一個地獄般的地方。
穆川忽然覺得自己很無力。
他一向以武林為榮,以自身的武力為榮,可遇到武力不能解決的問題,他茫然了。
他秉承的一向觀點是,“能救就救一下”,這是符合他認為的,“俠義”之道。
當然這句話,還有另外一個相反面。
“不能救也不要強求”。
武林人不是神。
自詡為救世主的人,最后都死了。
超出自己的限力,強而為之,最后自然會落得個黯淡收場的下場。
營救俘虜這件事,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了。
就在昨日,他倆不顧危險,偷偷重上了噶陀寺,面見了那心廣喇嘛。
心廣只說了一句“無能為力”,就下了逐客令。
雖然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穆川和金迷還是不由心中黯然。
因為除了心廣,他倆委實是找不到第二個有能耐解決此事的人。
而由于立場原因,除非他倆拿出極大的利益,不然不可能說動任何喇嘛出面。
包括就連穆川之前送的那二眼天珠,也夠不到這份代價。
除非,他能拿出那共命鳥像。
那物來歷之奇特,應該是最古老的象雄傳承之物,極為不凡。
但是穆川實不可能拿出那物。
因為他隱隱感覺,若是破解了共命鳥像的秘密,很可能會與他兄妹二人的雙生訣有所關聯。
共命鳥,一身兩頭,連腹異首,不也是一種雙生么?
而且比他倆的雙生訣還要高級。
像之前穆湄服實赤參果,并不能影響到穆川,若是換成共命鳥,應該是穆湄不管吃什么,穆川也會得到同樣的反饋。
這雙生訣不知幫助他兩兄妹渡過了多少次的劫難,實是安身立命之本。
共命鳥像若跟雙生訣有所關聯,那必定要成為他的大秘密,他怎能透露給外人知道?
所以說,現在穆川和金迷都已經灰心了。
金迷已經在琢磨著,直接把顏姍拐走。
穆川還在猶豫。
那日夜晚中,潛入那礦工營地,委實給他頗大的觸動。
東子和強哥二人之間的交流雖短,可言語中透露著的那種悲涼和絕望,卻真正的感染了他。
格勒讓措的一番擄掠,只是為了多一些勞力,可造成的,卻是多少個家庭的支離破碎!
這些人的境遇,讓穆川頗為同情。
所以,“能救就救一下”。
他不想草率地直接放棄掉他們。
可是,希望又究竟在哪里呢?
他實在找不到!
郁悶的心情下,穆川就很想發泄一下。
而這時,聆聽著那些牧人的高歌,他頓時也有了一種,引頸高歌的沖動。
只是,唱什么好呢?
藏人的歌,他也不會啊!
忽然,穆川心中一動,想起了什么。
他驀然大開喉嚨,昂首望天,唱出一股蒼涼的歌聲:
“蒼天如圓蓋,陸地似棋局。
世人黑白分,往來爭榮辱。
榮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
這歌他還是跟農夫學的,不過現在唱的時候,他給改成了吐蕃語。
只這三句。
最后一句沒唱,因為“南陽”怎生翻譯成吐蕃語,他不會。
在哪里,他也沒法解釋,干脆就省去了。
不過他這一嗓子唱出去,只要是聽見的,都不由紛紛地側目。
藏人的“踏歌”基本都是天然的唱法。
并沒有音律這一說。
所以,不像中原人很多五音不全,藏人基本人人都會唱歌。
但唱的好壞,也就比較明顯了。
有那天生就唱歌好的,未經任何訓練,就能與中原的大家相媲美。
但天賦不好的,也就相當于亂嚎兩嗓子。
而無論在哪,天賦好的都是少數。
穆川這一唱,那不得了。
作為琴宗傳人,他這一門,最為精通音律。
而由于這段時間苦修“龍吟”之法,他這嗓子也開始變得與常人不同。
他敢說,即便是那一輩子練嗓的名伶,也未必比得上他強。
他這歌詞也新。
不僅雄闊,還有著深深的蘊意,和看淡世情的滄桑。
比起他們平時唱的“清清的湖水啊”,“我心愛的姑娘啊”,“浩浩的白雪啊”,“格桑花開了”,更顯獨特之感。
配上穆川這副好嗓子,讓這聲音之悠遠,蒼涼,像是高原上響起的,古老的神語,讓人心為之奪,神為之迷。
只要是聽到這歌聲的,都不由為之深深的震動。
什么樣的人,才能夠唱出這樣的歌聲?
好奇之下,他們自然是迫切地想要尋找到聲音的主人。
頓時,那站在高高的山頭上,引頸高歌,衣袂被勁風吹得獵獵作響,身桿卻依然挺得筆直,英姿颯爽,卻又孤高冷寂的青年,落入了他們的眼眸。
這歌聲主人的風采,當真不同凡響!
我基本是邊寫邊看看資料。
比如上一章的靈感來源于這一段:
公元前十世紀,金屬器具傳入藏區。
公元前六十五年之后,吐蕃大相茹拉杰及其子拉茹果噶,“以木炭冶煉礦石,得到金、銀、銅、鐵等金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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