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月（7）
秋收，即便累，也還是歡喜的。糧食歸倉，就代表這往后這半年，有了口糧，不會餓死。
這幾天的餐桌也是豐盛的。玉米地里的棒子，也不是所有的都一次性成熟的。總有一些還嫩著呢。掰棒子的人遇上這樣的，少不得趕緊撿了鮮嫩的直接剝了皮，將那嫩玉米粒啃著吃了，然后吃出一嘴的白色的漿汁來。支書和隊長就在地里吆喝，不許私下里偷著吃，要收起來，然后統(tǒng)一按戶分配。但人餓極了，哪里管得了這么多。還不是該怎么吃還怎么吃。但總能剩下一些，一家能分上兩三個，擱在鍋里用清水煮了，就自有一股子清香。林雨桐覺得現(xiàn)代的那些玉米，什么新品種，都沒有這個滋味好。聽說那些新品種種出來是給牲口做飼料用的。棒子很長，顆粒很多，但卻遠(yuǎn)沒有現(xiàn)在這樣的顆粒飽滿。雖然看著小一些，但是好吃啊。
更是有那些孩子，將細(xì)嫩的玉米桿撅下來。這長得一節(jié)一節(jié)的東西，還帶著甜絲絲的味道。孩子們一年到頭沒有什么甜嘴的東西，這玉米的嫩桿子，特別受歡迎。
就是飼養(yǎng)場的騾子和馬，都算是解饞了。這玉米桿子就是最好的草料。
等大豆收了，天明顯是已經(jīng)冷了下來。四爺?shù)亩聨е亩贾挥薪q衣，根本就沒有棉襖。
可空間里有棉花，有皮子，卻沒有時下用的布料。細(xì)棉布確實不少，但卻都是白色了。
忙過這一陣，得在空間里將這些布染了。
好不容易淘換回來的布票做外面的衣服都不夠。她又一次感覺兵團(tuán)好了。至少衣服是按季節(jié)分發(fā)的。
如今這軍大衣，就是想要也沒地方買去。
玉米，大豆，高粱，都是要交公糧的。真正輪到自家吃的，還得是紅薯。
趁著糧食還在曬著，生產(chǎn)隊就開始分紅薯了。這紅薯的分法，是按著人頭分。一個人多少米的壟子。然后各自給丈量好，自己挖自己的。
一年到頭，這紅薯的占大半年的口糧。從這時候要吃到明年春天。誰讓這玩意產(chǎn)量高啊。
林雨桐和四爺分了半壟子。可就這也有一千斤不止。剛從地里刨出來的都是濕的，特別重。
現(xiàn)在的紅薯跟后世那些改良過的紅薯還是不一樣的。改良過的紅薯長得均勻，大部分都是細(xì)長條的。但如今這紅薯，都是圓疙瘩。要是哪一窩紅薯周圍下雨積了水窩，那這一窩紅薯就長得格外的大。一個個像是人的腦袋似得。別以為這就是占了便宜。這樣的紅薯因為水多長的大了，但卻不甜。不光不甜，它還裂開大口子，露出里面的白肉來。這樣的紅薯根本就不能儲存。當(dāng)天拿回去洗干凈，就得趕緊切成片，曬干。等吃的時候，將紅薯干磨成粉。要是趕上天氣不好曬不干，那就算是白瞎了。長了毛就只能喂豬了。
正是因為紅薯要儲存就要品相完整，不能有外傷。所以刨紅薯不光是體力活，還是個技術(shù)活。
這技術(shù)上，顯然四爺就不過關(guān)。
一耙子下去，一窩子七個紅薯都出來了。但是有四個帶了傷。
林雨桐蹲在后面把這些紅薯上的藤蔓摘了，上面的細(xì)根也得清除了，還有上面的泥土粘的多了運輸?shù)臅r候就重。這么一抬頭，就看見四爺愣愣的盯著耙子上的還沒下來的紅薯出神。然后他彎下腰一掰，完蛋鳥！徹底成了兩半了。
林雨桐：“……”得虧不靠著這個吃飯，否則真得餓死。
還是吳春來和李國芳兩人幫忙，好歹才算是收回去了。
收到家里，還得將紅薯擺在太陽下或是通風(fēng)的地方，等水分蒸發(fā)了，才好儲存。
程教授他們分的最少，光是紅薯最多也就是吃個半飽。林雨桐硬是要分一些給他們，人家只拿了那些外面破損，不能儲存的，而且還是林雨桐肯定處理不過來的一部分。
一點別人的便宜都不愿意占，有骨氣的很。
等將紅薯都收到地窖里，早上出門，都有些凍腳了。
林雨桐收拾空間的箱籠，找能用的東西。竟然找到了一箱子勞保用品。最實用的就是勞保鞋了。有棉的，也有單，防水，防滑，暖和，實用。
這樣的天，這鞋即便是單鞋，也比膠鞋和布鞋暖和。
不過這手套也不錯，還有防凍的帽子，遮擋的只露出一雙眼睛來。
“我想上縣城看看，買點布。”林雨桐往四爺懷里縮了縮，總得做兩套外套吧。
四爺點點頭，“明兒就去。”布票跟糧票都已經(jīng)換回來不少，換季的衣服肯定是足夠了。“還有什么想要的？”
“沒了。”林雨桐掰著手指頭算，“想給咱們一人做一件羊皮大衣。羊皮咱們有上好的。買點毛線來，叫人知道咱們買了毛線了就成了。”毛衣毛褲還是要有的。
四爺沉吟了半天，才道：“多準(zhǔn)備一份。咱們過幾天出一趟門。”
“去哪？”林雨桐問道。
“去一趟西北。”四爺?shù)吐暤馈?br />
“看……印臻的父親？”林雨桐問道。
“嗯。”四爺沉沉的應(yīng)了一聲，“這個印臻，這些年韓春霞一直想叫他改姓，這孩子死倔，打死也不改。也一直都偷偷的打探他父親的消息。這大概是他放不下的。世上的事情，有因就有果。占了人家的身子，也得盡到責(zé)任和義務(wù)。你也寫一封信，明兒先寄回你家再說。”
還真是把這一碼子事給忘了。
林雨桐一早起來就寫了一份簡短的信，就是報個平安。
這才趕緊做飯。飯才吃完，碗筷還沒收拾。吳春來就過來牽毛驢，“師傅，今兒進(jìn)城的人不少，你們快點。”
這段時間，吳春來和李國芳跟在四爺和林雨桐身后，邊干活，邊受教，還真是學(xué)了不少東西。兩人對這師傅都十分的恭敬。苦活累活都愿意搭把手。
馮老師就道：“你們?nèi)グ伞ｅ佂胛医o你收拾。”
這個社會也有它的閃光點，那就是基本能做到夜不閉戶，家家戶戶不鎖門，也不見誰家丟東西。這在后世簡直就是不可想象的。
林雨桐就曾經(jīng)聽他的外公念叨過七十年代的舊事。說他騎著單位的新自行車下鄉(xiāng)，半路上遇到大雨。路上都是泥，騎不了了。除非扛著自行車走。但當(dāng)時他崴了腳，沒法子抗，就把自行車停在路邊。那個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他自己先回城了。自行車再貴重，也沒人要緊吧。他當(dāng)時就已經(jīng)做好了這車子丟了的準(zhǔn)備了。打算買了輛配給單位。所以，他就沒再去看。結(jié)果等了半個月，腳好了，還得下鄉(xiāng)繼續(xù)工作。走到半路上，就看到自行車還原木原樣的停在路邊，沒人動過。上面都生銹了。這路上一天來來往往多少人，卻沒人動過這樣的歪心思。那時候的自行車多貴重啊，頂?shù)纳犀F(xiàn)代一個小轎車了。可也沒丟。擱在現(xiàn)代你試試，別說小車，就是自行車不上鎖停在路邊十分鐘還沒丟，那真是得說運氣好了。
林雨桐不鎖門就甩手走了，半點都不擔(dān)心。
驢車上坐著的都是年輕人。楊柳見了林雨桐就翻了個白眼。
毛病！誰得罪你了？
“天這么冷，你叫大家等久了好伐。”楊柳對吳春來抱怨。那一曲三折的音調(diào)，聽的人渾身都發(fā)軟。
吳春來呵呵的笑，“就走！就走！”跟大姑娘說句話，都害羞的不行。
這是淳樸的好少年啊。
這還是這兩個月，她第一次離開這靠山屯。進(jìn)了縣城，最高的建筑也就兩層樓。
整個縣城，能稱為街道的就只有一條街。而所謂的百貨公司，只有并排的三個刷著藍(lán)漆的柜臺，和后面靠墻的貨架。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人，坐在凳子上納鞋底。
“同志，有毛線嗎？”林雨桐問道。
可能覺得林雨桐要毛線挺稀奇的，她抬頭道：“咱們這里沒有，要到ha爾濱才有賣的。”
一個縣城里的百貨公司，沒有毛線賣！
林雨桐只能把視線對準(zhǔn)柜臺上放著的幾匹落灰的布上。都是滌卡布料。跟藍(lán)黑灰還有軍綠。林雨桐將身上的布票全都換成布才罷休。布看起來是夠做四五身衣服的。其實外套加大衣算下來，只勉強(qiáng)夠用。
買了東西，就沒處可去了。街頭就是電影院，四爺?shù)难劬σ恢蓖锩婵础Ｋ蟾胖辉谠鞯挠洃浝锟催^電影，但現(xiàn)實中應(yīng)該沒有。
“要不，去看看？”林雨桐看墻上的海報。
是地道戰(zhàn)。
不管是什么，好奇不是嗎？
四爺點點頭，“去看看。”他來了幾次縣城，不好意思跟別人人一起去。關(guān)鍵是別人不舍得花錢。自己要請，人家也不肯。覺得是負(fù)擔(dān)。現(xiàn)在就剩下兩個人了，正好去見識見識。別人的記憶時間久了就模糊了。哪里有自己親身經(jīng)歷印象深刻呢。
一張電影票五分錢。于是兩人花了一毛錢，走進(jìn)了電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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