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盛達盤腿坐在蒲團上,臉上尚有驚駭之色殘留。
方才那股詭異的波動是怎么回事?
他能感覺得到,波動應該傳了相當遠的距離,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疲軟之態(tài),若非如此,措不及防下,他體內溢出的妖氣絕不止這一點。
“居然能將修士體內的氣息強行撞出體外,如若在近處被波動擊中,就算是氣息控制高手怕是也會掩藏不住,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王盛達皺眉思索,“有這么方便的東西,俠游門為何不對我們一一驗身?莫非釋放波動之物是不可輕易示人的寶物?”
修士追求秘寶天經(jīng)地義,想到這里,王盛達霍地站起身。
“等等,不對勁!”剛挪動步子,王盛達突然感到一絲違和,只稍加思索,他便明白了問題所在,“憑我對氣息的控制力居然都無法阻止妖氣狂泄而出,常子勝和薛靈兒兩人房間的方向卻無任何變化,難道它們的氣息控制水平難道比我要強得多嗎?”
想到這里,王盛達當即推門而出,敲響常薛二人的房門,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兩個房間均無回應。
“這么晚了他們竟然都不在房中?難道都去俠游門內部晃蕩了嗎?”王盛達眉頭皺得更緊了,“這兩個人果然不尋常!”
猶豫片刻,王盛達還是準備出門稍微探查一番,誰知他剛要動身,就察覺到院外有漸漸接近的聲響。
根本無需思考,王盛達敏捷回身飛快返回自己的房間,悄然掩上房門,瞇起眼睛從門軸的縫隙往外望去,正見常子勝風塵仆仆的歸來,從他的臉色來看,應該是遭遇了不順之事。
是沖擊波的緣故嗎?
王盛達拿不準。
眼看著常子勝悄聲回房,王盛達正斟酌要不要去尋他套套話,卻見一個妙曼的身影翩然而至。
薛靈兒也回來了!
此女不同于小心翼翼的常子勝,她絲毫沒有掩飾自己行蹤的意思,穿著與白日里不同的紫色法裙,一臉滿足地返回房間。
這件紫色法裙的品階比薛靈兒之前穿的可要好上不少,看樣子應該是在俠游門的店鋪里購買的新法衣。
她是去逛街了?
王盛達暗暗搖頭。
若是不知道赤的身份,他可能還會認為薛靈兒在戊字房中對赤不算友善的舉動只是出于同性間某些無聊的敵意,但既然知曉赤的身份,他便無法欺騙自己用“常識”來解讀薛靈兒的舉動,逛街這種虛浮的“不在場證明”,更是完全不可信的。
現(xiàn)在的王盛達唯一能確定的是,只有薛靈兒和常子勝一樣都在夜晚私自離開了住宿地。
俠游門的寶物,行蹤詭異的兩位同期,還有被帶走的赤
其中似乎有復雜的線條纏繞在一起。
根據(jù)他以往的經(jīng)驗,凡是赤在的地方都會掀起不小的波瀾,發(fā)現(xiàn)赤存在的時候,他便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
反正,只要赤搞出的意外不影響到他的計劃,他便不會去插手赤的事情,雙方都保持克制才是上上之選。
在王盛達沉思之際,范瑾也回到了自家?guī)熥鸬亩锤?br />
范瑾的師父是一位在俠游門頗有地位的化神期長老,帶穆炎去遠觀“銀狼”正是他的意思,畢竟既想試探穆炎,又想不違背尹長老等人將她“奉為上賓”的意愿,能采用的手法極其有限。
本以為不管是何種結果,范瑾都會乘興而歸,誰知他的神色卻比之前還要煩悶,甚至還平添了許多迷惘,化神期長老心中狐疑,卻不能在徒弟面前亂了方寸,便只好重心長地說道:“范瑾,為師曾和你說過多次,作為大派修士無論何時、遇到何種狀況都要保持理智,如今你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若是讓外人看見,日后豈不是要看輕與你?”
“師父,徒兒都明白”范瑾惴惴不安地喊著。
化神期長老輕嘆一聲:“罷了,坐下吧,先與為師說說到底是何事讓我徒兒如此惶然吧。”
“是”范瑾情緒低落地在師父面前的蒲團上盤腿坐下,左顧右盼地說,“師父,徒兒不知此時到底當不當講”
“你的師兄弟們都在各自洞府中修煉,此處僅有你我二人,但講無妨。”看出范瑾的擔憂,化神期長老寬慰道,心中卻在犯嘀咕:到底是什么事居然連師兄弟也需要回避?
聽了師父的話,范瑾方才松了口氣,可是態(tài)度卻依舊遲疑,“嗯”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一咬牙說道:“徒兒十分清楚天道之命不可違,可我門奴化虛獸之事已然過去二十年,連那些消失的同門、師長的樣貌都模糊起來,可是徒兒心里卻還是無法釋懷。我門如此作為,真的對嗎?”
沒想到范瑾竟會提起這個敏感的話題,化神期長老心里也是咯噠一聲。
不過姜還是老的辣,化神期長老沒有當即回答,而是關切地問:“為何突然重提此等陳年往事?是那個叫穆炎的女人問起的嗎?”
范瑾苦笑道:“并非如此,穆炎并未提及虛獸之事,此事只是徒兒看見銀狼,回想起這尊古代至寶所代表的意義后,引起的一些聯(lián)想罷了。”
聽范瑾如此說道,化神期長老才略微把懸著的心放回腹中。
對如今的俠游門來說,“虛獸”儼然快成禁句了,也難怪范瑾會想比避人耳目,連師兄弟也不敢傾訴。
過去俠游門人類、虛獸、獸類三方修士一直同仇敵愾,外界那些歧視虛獸與獸類的言論和做法非但不能影響人類與之的關系,反而讓眾生靈更加團結。
可二十年前,身在門內的虛獸與獸修,是做夢也沒想到,居然會被信賴的同門人修給打入深淵。
這是一次自上而下的大清洗,動作之迅速在大多數(shù)人尚未反應過來前邊已經(jīng)完成,根本輪不到他們來慢慢商討、提意見,無法逃避的分叉道就已經(jīng)擺在了他們面前:是要接受服從繼續(xù)作為俠游門弟子享受完美的大門派修士待遇,還是不顧前途地憤然叛門被四圣會追殺一輩子?在這里,必須做出選擇。
不用說,絕大部分人都選擇了前者,但這不是認同,只是妥協(xié)。
同情和思念依然埋藏在心底深處,深厚的羈絆并不是能用暴力徹底斬斷的東西。
長久沉默的結果是滅亡。
只要無人再敢提及“虛獸”和“獸類”,人們對它們的認同感終究會隨著時間流逝徹底磨滅消失。
但若這有那樣的傻子,冒天下之大不韙,一定要讓人們去回憶那些不敢回憶的美好和信念,壓抑許久的情感,便會像決堤的洪水一樣爆發(fā)!
那時,或許便是天道的終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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