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堯心里有鬼，他想只要洪伯露出一點為難情緒，他立即告辭，另謀職業(yè)。這工地，他進來找人這一段路都不好走，現(xiàn)場一片雜亂，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工作場所。
“哈哈哈，我有什么為難的？別說安排你一個人，就是十個八個，工地上有的是活，你爸是我?guī)煹埽匐y我也會安排。你別多想了，我給你安排好了，見習(xí)技術(shù)員，就是搞大樓結(jié)構(gòu)。你明天就正式上班。”
肖堯一聽可傻眼了，自己從沒搞過建筑。就是給靜兒家蓋三間房子，也是按照自家的房型生搬硬套。現(xiàn)在突然讓他干什么見習(xí)技術(shù)員，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嗎？
“洪伯伯，我怕是做不來，我沒學(xué)過，也沒技術(shù)，這什么技術(shù)員搞結(jié)構(gòu)，您還是別難為我吧。我隨便干個粗活就行。我有力氣，我搬磚抗水泥都成。”
肖堯不是謙虛，他是害怕。關(guān)鍵是他對建筑一竅不通，這什么技術(shù)員還是搞大樓結(jié)構(gòu)的，弄倒了，他可扶不起來。
“你不成也得成，你爸和我都沒念過書，圖紙不也看會了？你是高中生，別聽說結(jié)構(gòu)就害怕，其實就是鋼筋工。我想好了，我這里三個鋼筋班組，你帶一個班，邊干邊學(xué)。你明天早上八點過來，別遲到。”
洪伯說完，抽身就出了破破爛爛的辦公室，去往在建大樓現(xiàn)場。
肖堯煩悶憋屈到極點，他猜想這一定是老爸和洪伯早就商量好了，根本就沒他選擇的權(quán)利。若不是父親說到這要好好干，別給他丟臉，肖堯真想一跑了之。
再次走出工地，肖堯這才發(fā)現(xiàn)，木街和雙水劇場相距并不太遠，遙遙都能看見。但肖堯此時沒心思去見范芳菲，他還要去買床單和涼席，不然晚上只能睡光板了。
再次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肖堯恍惚起來。這就要參加工作了？那工地就是他第一次參加工作的場所？肖堯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工作前夕的第一夜，肖堯是在想著如何逃離這個工作中，進入夢鄉(xiāng)的。
可到第二天一早，肖堯還是提前來到工地。他還沒進辦公室，就聽到里面在安排任務(wù)。單從洪伯嘴里說出的瓦工、木工、鋼筋工，水工、電工、扎架工，就讓肖堯腦袋陷入一片混亂。
在場的都是各個工種的負(fù)責(zé)人，洪伯有條不紊的把各工種進度、順序安排好，讓大家出去安排工作。他把負(fù)責(zé)鋼筋工的一個負(fù)責(zé)人留下，對著肖堯說到：
“大侄子，這是高工，負(fù)責(zé)大樓的結(jié)構(gòu)和質(zhì)量，你以后就跟著他多學(xué)點。”
說完，洪伯又轉(zhuǎn)身對高工說到：
“他叫肖堯，我跟你說過，他是我?guī)煹艿膬鹤印慕裉炱穑唁摻畎嗳M交給他帶，你要多盯著點，不管是配料還是綁扎，都要讓他上手。我給你三個月時間，讓他按照圖紙，算出一棟大樓鋼材總噸位。”
洪伯絲毫沒有顧忌他任人為親的嫌疑，直接把他和肖堯的關(guān)系表明。
“這個……洪處長，時間會不會太短了點，這在學(xué)校，至少也要學(xué)習(xí)一年時間啊。”
高工看看肖堯那張?zhí)^年輕的臉，露出擔(dān)憂的神色。
“我這不是學(xué)校，三個月不行就滾蛋。”
洪伯這話，肖堯聽不出是讓他三個月不行混蛋，還是三個月教不會肖堯讓高工滾蛋。但肖堯看得出，洪伯臉色很嚴(yán)厲，看來不是說著玩的。
“是，處長。你跟我來吧。”
高工這次一點沒有提出異議，一口答應(yīng)下來。
高工四十來歲，個子不高，皮膚黝黑。特別是他的臉，能和非洲人有一拼。肖堯?qū)椴孓o之后，跟他一同走出破破爛爛的辦公室，走到一幢在建大樓下的工棚。
這里的工棚，只有頂上蓋著石棉瓦，下面都是用粗大的毛竹做立柱和三角架。工棚下面，是一溜雙排厚木板做的操作臺。木板足有五公分厚，五六米長，平鋪在半人高的鐵架上。
幾個年輕男女，有的獨自在把很細(xì)的鋼筋，彎成一個個長方形或正方形，也有兩個人合作，把很粗的螺紋鋼兩端，彎成九十度角，也有的兩端弓像元寶一樣。
“你們聽著，他叫肖堯，是處里派到你們小組的小組長。以后你們組里的任務(wù)，我會下達給他，你們要聽他安排。還有，他剛來，什么都不會，你們熟手多帶帶。”
高工剛說完，肖堯就聽到有人在嘀咕，明顯是對處里這樣安排不服。肖堯很理解，擱他也不服。什么都不會，跑來當(dāng)組長，還要就讓組員帶帶他，沒聽說將軍跟著士兵學(xué)打槍的。
可這些人只是嘀咕，卻沒敢說出來。高工讓肖堯先看看他們是怎么做的，他先去其他地方安排工作，一會再過來。
肖堯依言，站著沒動，看著幾個人在那一邊交流，一邊干活。在工棚里干活的有八個人，五男三女，年齡大約都在三十以下，幾個女孩看起來最小，比肖堯大不了兩三歲。
他們穿著的衣服都很舊，前襟沾滿土黃色的鐵銹。三個女孩在把最細(xì)的鋼筋，彎成一個個正方形，她們用一個鐵制的長柄工具，前圈固定在一個大約兩寸高，大拇指粗的鉄樁上轉(zhuǎn)動，操作起來很輕松。
幾個男的，兩兩合作，在彎螺紋鋼。還有一個在搬料，把加工好的歸類。肖堯很明顯的感覺到，那幾個男的對他含有敵意。而三個女孩卻是笑嘻嘻的，邊干活邊聊天，還不時把目光投向肖堯。
肖堯很清楚，他們的敵意，不過是來自對自己被任命為小組長不服氣。他也不想當(dāng)這勞什子組長，可洪伯非要這么安排，他只好勉為其難先干著。
他昨晚想明白了，不管怎樣，干幾天就跑。老爸以后問起，就說干不來。加上剛剛洪伯說，三個月不行就滾蛋，他自覺還是早滾早好，別被攆著滾蛋，那就太丟人了。
后來他才知道，洪伯給他掛個小組長的頭銜，屬于建筑工地最底層的管理者，每月可多拿十元錢。
還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只要不是實在搶進度，趕時間，組長一般不需要盯在操作崗位。工作量下發(fā)分派，他干與不干都行，只要在確保質(zhì)量的前提下，不影響整體工程進度就行。
而肖堯剛來，哪里知道這些內(nèi)幕？在他看來，這幾個男的都比他大，業(yè)務(wù)又比他熟。敵視他，不過是他們強烈的不平衡罷心理作怪罷了。
高工去了不到一小時，就趕了回來。而這段時間，肖堯沒和這幾人說一句話，但他把這幾人做事的流程都記了下來，他覺得很容易。
高工回來后，首先帶著肖堯站到一個女的身后，他讓女的歇歇，手把手的教肖堯如何把細(xì)鋼筋搬成箍，指導(dǎo)關(guān)門過巧，并且說明這細(xì)鋼筋是六號盤圓，做成的這些方形箍，都是固定圈梁鋼筋所用。
他在先做了示范之后，就讓肖堯上手，肖堯按照他的流程做的像模像樣，但成品卻和他做的完全不一樣。他的成品，整體不是平整的，拿在手上還不注意，放在操作臺的木板上，它斜翹著，難看至極。
“你在彎四個角的時候，手要端平了。不然，就是你這樣的，不合格。”
身后傳來銀鈴般悅耳的聲音，肖堯回頭看了一眼說話的女孩，感激的點點頭。他再次做了一個，這次雖然還沒他們做的周正，但好看多了。
這一上午，高工都在肖堯身邊，他不但手把的手教肖堯如何操作，制作鋼筋構(gòu)件，還不厭其煩的講解這些原料下料的原理，包括配料計算時，要扣除鋼筋的在彎曲過程中的伸縮度。
高工巴不得把他掌握的所有知識，一股腦的灌進肖堯的腦子里。而肖堯?qū)W習(xí)起來也快，手工制作，練習(xí)幾下也能掌握。至于速度和質(zhì)量，那是時間問題，只要多做、多練，一定不是問題。
中午下班，高工自去，肖堯和他這個組的組員，都回到屬于他們的臨時休息工棚，他們紛紛拿起自己放在工棚內(nèi)的飯盆去打飯，肖堯沒有準(zhǔn)備吃飯家伙，只好看著他們?nèi)ナ程么蝻垺?br />
“你怎么不走？”
還是那個銀鈴般好聽的聲音，這一上午，也就她和肖堯說過話，但他到現(xiàn)在臉?biāo)丈抖疾恢馈?br />
“哦，我沒帶餐具，我出去買點吃的。”
“那多浪費啊，你出去隨便買點什么吃，最少都要一塊多錢，一天的工資就沒了。”
銀鈴聲這次不但響的很長，還很快，語氣帶著急切和惋惜。
“我忘了帶，吃飯我順便再去買餐具。”
僅僅出去吃頓飯，被她說成浪費，肖堯覺得這女的太小氣，太摳了，抬腿就往外走。
“要不你用我的，我用喝茶的杯子就行。”
肖堯吃了一驚，這要是男的這么說，他覺得很正常，可一個剛認(rèn)識還不知道姓名的女子，這樣對自己說話，肖堯覺得不是一點不可思議。
“我……，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沒病。你要不放心，用開水燙燙啊。”
銀鈴般聲音剛落，她就把自己手里的鋁制餐具，送到肖堯手里，她卻轉(zhuǎn)身拿出一只半大的攮瓷杯子，開心的沖著肖堯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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