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花了好一會兒，才打消了龔楠撥打110，讓警察叔叔把蘇云帶走的想法。

    “你們是準備去逛街嗎？”龔楠問。

    “不，去吃飯。”蘇云答。

    龔楠看著蘇云，數度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我做的游戲，你玩完了嗎？”

    從她把U盤交給蘇云起，已經快兩個星期了。這半個多月里，她一直沒有主動找蘇云詢問進程，也一直沒有心思深入學習——

    一想到她一個半月的心血結晶就在蘇云手里，等待來自資深游戲制作人（她認為）的評判，龔楠的內心就緊張不已，提心吊膽等待結果，根本無法繼續學習。

    “啊，玩了，不過還沒有玩完。”蘇云道，神情顯得不太好意思。

    大半個月了，他一直忙著忙那，大部分時間都在琢磨到底怎么修改，才能讓游戲的品質更完美，雖然玩了龔楠制作的簡單小游戲，但沒玩多久就放下了，隨后一直沒能撿起來。

    “這樣啊……那，你能跟我說一說，玩了它的感想嗎？”龔楠有些局促地撫摸懷中的貓咪，貓咪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不安情緒，喵叫了一聲，在她手里蹭頭。

    蘇云面色稍稍嚴肅，看著龔楠：“你是想讓我從哪個角度講述？”

    “啊？還分角度的嗎？”龔楠手足無措，站在好像變得分外嚴肅（其實只有一點點）的蘇云面前，亂了方寸。

    蘇云見她這副模樣，心嘆一聲，說道：“從商業角度上講，你的這款游戲，無論從畫面還是故事還是游戲性，都是完全不合格的。”

    龔楠身形晃了晃，面色一白，隨即咬緊下唇，等待蘇云從另一個角度講解。

    “從藝術角度，它也并沒有什么值得人把玩的地方，或者說，沒有任何藝術性。”

    蘇云攤手，結果把莎娜的手也牽上去，連忙放下手，裝作一切都沒發生。

    龔楠沒有在意他的東西，她面色有些難堪，和惶恐，腦袋不自覺低下，聲音變得細若蚊蠅：“難道它沒有任何可取之處嗎？”

    “有。”

    龔楠立刻抬頭：“是什么？”

    蘇云凝視龔楠的雙眼，他從她的眼里看到了急切……

    一種初出茅廬的小年輕，渴望盡快證明自己的急切。

    他的精神不由微微恍惚。

    遙想當年，他也是這副模樣，畫出了自鳴得意的插畫，遞交給畫觸審視；設計出自以為超凡的游戲設定，興致勃勃地給伙伴們看。

    他不是個天才，曾經確實有過靈光一閃，想出了從未有人想過，市場反響不錯的好點子，但從未有過一鳴驚人，沖上云霄的經歷。

    但每一次，他自鳴得意時，都以為接下來，他將聲名鵲起。

    搖搖頭，驅散了那絲被觸動的情緒，他稍稍平穩呼吸，認真說道：

    “真誠。”

    “真誠？”龔楠一呆，這……也算可取之處嗎？

    “我能看到，你確實想用自己的能力，盡心盡力做好這個作品，并把故事盡可能完好地，傳達給玩家——確切說，一只貓。”

    蘇云說著，直視龔楠。

    龔楠制作的游戲，與其說游戲，不如說是一份以游戲的形式為載體，表達自己的一段情緒，以及告訴給其他人，當初發生的事情。

    她和三色貓的事情。

    游戲品質就本身而論，已經達到了枯燥至極的程度。

    它就像一個滿心思緒的幼年女生寫的日記，干巴巴的，很直白的，想表達的一切，都非常強烈地顯示在每一個角落，哪怕盡力去掩蓋，也因為手法的拙劣，絲毫掩飾不住。

    可以說，任何一個玩家來玩這款粗糙而無趣的游戲，都會給出低分。

    但蘇云不會，因為他就是這么過來的，他能夠非常清楚地看出，龔楠在這個低分游戲中，傾注的所有心血與真誠。

    他直視龔楠，目光好像有一種洞穿心靈的能力，龔楠緩緩低下頭，不再與之對視：“嗯……”

    “真誠是件非常好的事情。”蘇云想走過去，拍拍龔楠的肩膀，不過考慮到對方是異性，最終作罷。

    “我很喜歡真誠，玩家也很喜歡游戲廠商真誠。雖然，真誠往往不會有好的結局。”

    在一個遍布淤泥的環境里，潔凈無瑕，是無法維持太久的。

    要么，最終同流合污，要么，被迫黯然退場。

    但那又怎樣呢？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哪怕后者被埋進棺材里，連聲音都變得腐朽，他們仍是高尚的。

    蘇云向龔楠伸出手：“要不要加入我們？”

    “誒？”龔楠抬頭，茫然而不可置信地看蘇云，兩只棕色的眼珠慌亂地掃視他的臉龐，好像想從中找出一絲不對來。

    蘇云笑道：“我喜歡你的真誠，我相信，玩家也會喜歡你的真誠。”

    真誠不是萬能的，甚至真誠幾乎什么也干不了，但它能讓玩家體諒，能讓游戲擁有一種精神。

    匠人精神。

    雖然這個都快打上霓虹國烙印的詞，已經隨著霓虹國近來的諸多騷操作淪為笑柄，但它本身，并沒有錯。

    用盡心力去打造一款好游戲，讓游戲品質盡可能提升，贏得玩家的好口碑，還有市場的好反饋。

    “我，我可以嗎？”龔楠僵硬地摟著貓，結結巴巴地問道，希冀卻又不敢相信，“我明明做得那么差……”

    “成功路上，沒有誰是能一蹴而就的。”蘇云說道，“我看重你的真誠。”

    龔楠不自覺揪下一撮貓毛：“我……”

    “有話好說別為難你的貓。”蘇云連忙把貓叫的貓咪從龔楠手中搶救下來。

    “啊，對不起。”龔楠下意識道歉，仍然猶豫，“可是我，會不會配不上云端科技……”

    蘇云一愣：“什么云端科技？”

    龔楠也愣住：“不是云端科技嗎？”

    “嗯……你可能誤會了什么。”蘇云沉吟著，拿出手機，打出一個工作室名，“我是這個工作室的頭。”

    龔楠看著屏幕上的字，一個字一個字讀出來：

    “橙，薇，瑰，工，作，室？”

    “近期會改名……不，新建一個工作室。”蘇云頂著龔楠逐漸怪異的視線說道。

    這個諧音“誠為貴”的工作室名，是某病嬌·青梅竹馬·音樂人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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