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

    “周歡，你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欠考慮了！”

    翰林周歡的師傅，當代的大儒孫其功，從南朝的建康城渡江而來，嚴厲的訓斥著周歡。

    食茹而美，拔其園葵而棄之。見其家織布好，而疾出其家婦，燔其機，云“欲令農士工女安所讎其貨乎”？

    昔日宰相公儀休吃了蔬菜感覺味道很好，就把自家園中的冬葵菜都拔下來扔掉。他看見自家織的布好，就立刻把妻子逐出家門，還燒毀了織機。他說：“難道要讓農民和織婦無處賣掉他們生產的貨物嗎？”

    孫大儒這一輩子克己奉公、清廉堅守，為萬民所敬仰，他嚴肅的告訴周歡，絕對不能將真氣運行法流傳出去，這樣一來，會讓天下間大亂，君不君，臣不臣，乾坤顛倒，就像是公儀休的妻子改進了紡織機器、改進了農作物，會傷害到農民的利益一樣。

    是不是和系統的觀點一樣，不能將真氣運行法流傳出去一樣？

    不，一點都不一樣，系統的目的是促進社會的進步，他鼓勵著科技進步，他堅持以人為本，那么孫大儒呢？

    “師傅，我還有一種發明，比如此物。”

    簡單的火藥加上鐵管子，原始的火槍發揮了極大的威力，但孫大儒看了之后震驚異常同時表示，這是奇巧淫技，和真氣運行法一樣不能流傳下去！

    就像是劉大夏燒掉了海圖，就像是戴梓發明了機關槍，然后被康熙流放了到苦寒之地，對于孫大儒來說，他覺得弟子走上了歧途！

    “周歡，為師并不是要害你，而是為你好省略一百條理由，這兩樣東西都有傷天和，戰國策中說：昔者，帝女令儀狄作酒而美，進之禹，禹欽而甘之，遂疏儀狄，絕旨酒，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國者。

    你還不明白嗎？這種東西只能加大殺戮！”

    “我明白，他們都是傻逼。”

    周歡當然不會這樣的回答，只是用看白癡的目光看著老師，酒精在現代社會中占據多重要的位置周歡不知道，改進種子改進機械有多么偉大正常人不知道？

    孫大儒苦口婆心的勸說著自己的弟子，堵住了他的家門口要敲定此事，老師的身份讓旁人無話可說，甚至耽誤了公務，可惜第三天因為身體不適結果臥榻在床一病不起，據說是因為路途勞頓傷了元氣，其實是被周歡用粗劣的真氣震傷了內臟。

    孫大儒在七天后死了，他的死和周歡有一定的關系，周歡吩咐他臥床養病，本來不會有事的，但他依舊堅持勸說周歡，就算是被周歡拒之門外依舊等候見他，然后傷病身亡。

    他的弟子有人看出了真相，大罵周歡欺師滅祖等等，然后當天晚上一場大火，那些人全部化為灰燼動手的不是周歡，而是陳麗華，然后對外表示這是用火不慎所為，滁州城的刑訊官可以作證等等。

    時光流轉，陳麗華已經不在了，周歡面前是另外一位麗人。

    “那么，破碎虛空的真實含義是什么呢？”

    周歡坐在了峨眉翠袖的面前，這樣的問道。

    “從妙僧無花的情況，加上他沒有刻意隱瞞，我覺得是這樣的。”

    妙僧無花炫耀自己打開了那扇門，自然引發了各種詳細的調查，幾十年來的資料迅速匯總出來，峨眉翠袖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妙僧無花出世之后入世，然后有功于南大陸，符合了南大陸民眾的愿景，而他的道路也契合了大部分人的利益，所以類似于天地功德一樣的東西讓他成功了。

    雖然聽起來有點玄乎。

    “嗯，你的設想沒有錯，妙僧無花做了很多的事情，所以天地間賜下了功德，讓他滾蛋，離開這片土地。”

    “因為有功于天地，所以讓他滾蛋？”

    峨眉翠袖楞了一下，陷入了思索。

    “你開了一個大公司，招募了一個業務經理，能干活、肯吃苦，能力強而且雄心勃勃，他帶領著部門業績連年翻番，為人處世非常好，開拓了一個又一個的新業務，要求的薪資還不高，也不貪污公司的錢，更不存在為自己謀利益，就算是最苛刻的人都會認為你撿到寶了，大家都夸獎著這個人。

    那么我問你，你會不會設下圈套將他送進監獄，或者開除他，或者直接將他送進監獄？”

    “不會，我要是有這種弟子，早就讓他執掌大權，她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

    “對，所以天地是不能直接懲治無花的。”

    “懲治，天地為什么要懲治無花？”

    峨眉翠袖愣在了哪里。

    “第二個故事，有一條惡龍，每年要求村莊獻祭一個人，每年這個村莊都會有一個少年英雄去與惡龍搏斗，但無人生還。又一個英雄出發時，有人悄悄尾隨。龍穴鋪滿金銀財寶，英雄用劍刺死惡龍，然后坐在尸身上，看著閃爍的珠寶，慢慢地長出鱗片、尾巴和觸角，最終變成惡龍。”

    “你說我聽。”

    “殺龍的英雄，最終變成了惡龍，那么無花呢？如果他在南大陸繼續創業，統一哪里，再將自己的理念推廣到全世界，是不是很好的事情？

    但是，當他統一了世界，或者功成名就之后，他還會保持英雄的本色嗎？

    人都會變的，歷史上的那些帝王將相，甚至一些大德大儒，他們也會變成歷史的阻礙者。”

    周歡的聲音，在飯廳里響著，峨眉翠袖皺起了眉頭。

    “無花不會變的吧？”

    “對，無花意志堅定，寧折不屈，他是不會變成惡龍，但是，他一定會變成惡龍的！”

    周歡的眼前，浮現出五百年前，孫大儒的神態。

    孫大儒是好人，克己奉公、清廉為民，家里有了余財就去救濟窮苦人家，不止一次冒著危險諫言天子，為民謀利，一輩子都在踐行著自己的理念，他不僅僅是訓斥周歡，同時為周歡的所作所為高興，發自內心的高興。

    他高興的拍著周歡的肩膀，說吾門后繼有人，說光大儒門從此就靠你了等等，就像是少林寺的老和尚摸著大魔頭的光頭，說從今以后佛門就靠你了。

    就像是你回到了過去，馬上從大學退學，要到南方大干一場，在冰冰圓圓進入娛樂圈之前聘請她成為秘書等等，然后你的爹娘沖過來打斷你的腿，沒收了你的全部啟動資產一樣。

    這樣一個耽誤，一個延遲，可能就會錯過一個時代。

    英雄變成了惡龍，往往就是一轉眼的事情。

    二十年前，我們憤慨于長輩們對于搖滾的惡評，而現在，我們看不起嘻哈、喊麥包括蔡徐坤打籃球，那么我們這些人在年青人的眼中是不是也是惡龍？

    幾千年的封建時代，孫大儒他們是時代的脊梁、是歷史書中的英雄良臣，他們傳播著文化的火種，他們的精神萬古流芳，但是當時代的浪潮發生了改變，當歷史要進化的那一刻，他們是什么？

    是法國復辟的保皇黨，北京城外梳著辮子的張勛？

    “無花有功于天地，所以天地就賜予他功德，讓他在人生最輝煌的一刻趕緊飛升到別的世界，成為時代的新標，真正的英雄，為萬民敬仰崇拜，而不是留下來變成了惡龍，黃蓉可以變成大媽，公主成了白雪公主的后娘，他推進了時代就夠了，如果再活幾十年上百年，他頑固的思想、過時的理論還有他產生的示范效應，他就成了最大的反動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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