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金豐縣城兩個搜查隊的隊長潘玉龍、呂洪達各自帶著一個親信剛剛從縣偽公署匯報完工作出來。潘玉龍拉著呂洪達說道：“時間不早了，走，咱們去對面面館對付一口去！”

    呂洪達還算顧家，昨天被鬼子關了一夜，今天一大早就帶著人出去“搜查抗聯行蹤”，被鬼子叫回來之后，一直帶著搜查隊堅守在城樓上，開完會第一個想法就是回家。他很掛念家里人，家里被鬼子洗劫了一空，弄不好現在連吃喝都得變賣家當，很想把一早去外村搶來的錢送回去，便拒絕道：“老潘，咱們累了一天了，我看今天就算了吧！回家好好休息，明天我請！”

    潘玉龍卻不依，連拉帶拽說道：“明天什么明天，家里造成什么樣，你還沒數？回去弄不好都沒個熱乎飯！走吧！聽我的，現在回去有錢也買不到東西，咱們去面館喝幾杯，然后再帶些飯菜回家給家里人豈不是更好！”

    呂洪達一聽，覺得在理，隱約感覺潘玉龍有事要和他說，也就不再掙脫。之所以帶著各自帶著一個親信，主要是起到保護的作用。他們也知道金豐縣城被抗聯連續占領兩次，要是說縣城里每個抗聯內應，誰都不在相信的。

    四個人進了面館兒就要了個單間，兩個新晉的搜查隊長面生，又沒什么氣質，剛開始跑堂的小二沒把他們當回事兒，等到點菜的時候，剛剛搜刮到不少錢財的兩人也是舍得花錢，大魚大肉的點，這才引起小二的注意，連忙又是賠笑又是斟茶的。

    等小二出去了，呂洪達撇了撇嘴喝著熱水說道：“這人啊就是現實，看人下菜碟啊！”

    潘玉龍淡淡一笑，卻不以為然的接口道：“誰不現實？”

    呂洪達有些驚訝的看著潘玉龍，在他印象之中潘玉龍可不是這個性格，今天怎么轉了性了，不由得問道：“老潘，你今天可不大一樣啊！”

    潘玉龍嘆了口氣，放下水杯，說道：“經過昨天的大起大落，能沒個感觸嘛！”

    呂洪達一聽，這是要說干貨啊！急忙放下水杯低頭湊了過來，低聲問道：“你可是有什么要說的？”說完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旁邊的兩個跟班，示意潘玉龍要是說什么機密的話，就把這兩個人先支出去。

    潘玉龍擺了擺手說道：“沒事，都是自家可靠兄弟！”

    兩人正說著，門口小二輕輕的敲了敲門，然后端著一盤豬皮凍、一碟花生米、一盤切咸鴨蛋、一碟咸菜和一壺酒送了進來，滿臉笑容的說道：“幾位貴客，熱菜后廚正在做著馬上就來！”然后討好般的又盯著潘玉龍、呂洪達，等他們沒有什么吩咐了，這才退出去。

    潘玉龍等小二把門關好，端起剛剛斟滿的酒盅跟呂洪達碰了一下，仰頭就把救干了下去。烈酒順著嗓子一路熱到胃中，隨手擦了擦嘴，低聲說道：“老呂啊！我感覺咱們被大沢那老鬼子耍了！”

    這要是擱在以前，聽到有人當面說小鬼子的壞話，呂洪達怎么也得虛偽的勸勸，可昨天被鬼子抄了家，又蹲了一夜的大牢，呂洪達嘴上不說，心里也對小鬼子不滿到了極點，當然不會再語言上維護鬼子了。他抿了一口酒，不在意的說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耍了能咋辦啊！說明咱們還有利用價值。”

    “糊涂！”潘玉龍放下酒杯，不快的說道：“老呂咱們是多年的朋友了，我才跟你不掩著不藏著的，你還和我耍花腔啊！”

    呂洪達見潘玉龍真急眼了，急忙賠禮道：“潘哥息怒，我這也不是說喪氣話，就算咱們都知道小鬼子是在利用咱們，可咱們能咋辦啊！誰讓咱們當時被錢迷住了眼，中了小鬼子的計謀。話要是說回來，咱兄弟們也沒少搶百姓的錢財！”

    潘玉龍嘆了口氣說道：“那哪能一樣啊！當初咱們也不知道抗聯這么厲害，為了撈倆錢做了些沒良心的事兒，可現在不同啊！”

    呂洪達呵呵一笑，夾起一塊皮凍，蘸上蒜醬一口塞進嘴里，含糊的說道：“現在有啥不同啊！不跟著鬼子撈好處，難道要和抗聯泥腿子東躲西藏啊！”他咽下皮凍，不給潘玉龍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有沒有想過，抗聯雖然鬧得兇，可實力上還是不行，東北還是鬼子的天下啊！”

    “那就當出頭鳥？”潘玉龍拿起半拉咸鴨蛋也不用筷子，直接咬了一口，舌頭翻了翻把不小心帶進嘴里的蛋皮吐了出來，喃喃的說道：“你沒看到楚迎財那家伙，一早就發現了鬼子的陰謀，出工不出力，一分錢都沒撈！”

    呂洪達嘿嘿一笑，端起酒杯和潘玉龍碰了一下，笑著說道：“行了，放在眼前的肥肉你真能不吃？抗聯胡子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兒，今天一下午不也是沒攻進來？”

    這回潘玉龍沒有全喝，喝完半杯便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挑著眉毛說道：“老呂，你還真不知道啊！今天人家抗聯主力在和出去的正木打！聽說全殲了兩千多鬼子！”

    呂洪達手一抖，臉色變的毫無血色，徹底沒了剛才的從容，緊張的問道：“你咋知道的！是不是謠傳啊！”他能不緊張么，剛剛選擇站隊鬼子這邊，誰能想到抗聯主力這么厲害，這要是打回來，一個弄不好就得和鬼子陪葬啊！

    “縣公署里都傳遍了！”潘玉龍咬牙切齒的恨恨說道：“也就是咱們兩個傻子還不知道吧！”

    呂洪達徹底慌了神，他拉著潘玉龍的手，急聲問道：“老潘，咱倆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啊！這么大的事兒你咋才和我說啊！”

    潘玉龍右手被呂洪達拉住，只能用左手端起酒杯，仰頭把半杯酒干了，低聲說道：“我也是才知道啊！他娘地，還是在縣公署上廁所時偷聽到的！”

    “快和我說說，咋回事！”呂洪達一聽潘玉龍是偷聽到的，反而是信了。

    潘玉龍用左手一宿擦了擦腦門上也不知道是酒勁上來了冒的汗，還是心里緊張冒的汗，低聲說道：“他娘地，咱們不是去大沢這個王蛋匯報么，我正好尿急去了趟樓下的廁所，就聽到有兩個蹲坑的人在說小鬼子正木帶的兩千多鬼子，被抗聯主力在去石板溝的路上全殲了！開始我不大信，后來，大沢這個王蛋讓咱們輪流守城，說什么援軍馬上就到，我才徹底的相信鬼子正木真的完蛋了！”

    呂洪達也被嚇的冒了一頭冷汗，聽完，他撒開手，故意安慰道：“你是不是自己嚇唬自己啊！聽兩個人四下嘮嗑你都能信？”說完拿起筷子想去夾口菜，卻發現手抖得厲害，干脆放下筷子，把剩下的杯中酒悶到肚里。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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