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白事
十二月十八。
灰色的霧氣籠罩住城市,一切都裝飾上了一層白衣,樹和電線都顯得毛茸茸的。
行車從玄武市回安江。
一路上沒有陽光,鉛色云朵低沉。
車內氣氛沉默。
母親匆匆從外地趕回,父親正攬著她的肩膀,倒是沒有哭泣聲音。
大概是因為昏迷時間太長了,大家都哭干了自己的眼淚。
其實,都有心理準備了。
或是今天,或是明天。
總有這么一天!
車開得很穩。
大家在車上沒什么說話的興致,吳奇想要思考公司的事情,可思考著思考著就走神了,總是回憶起與她相關的回憶
“唉!”
吳奇嘆了一口氣。
脖子靠在了座椅背上,面部朝上閉目靜候。
不知多久。
空中飄著雪花,小小的白羽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
晶瑩的小雪花落在我的手掌心上,看上去是透明的,慢慢地,它融化了。
吳奇站在雪地里。
口鼻吐著白氣,瞭望遠方之時。
大地一片銀白,一片潔凈,而雪花仍如柳絮,如棉花,如鵝毛從天空飄飄灑灑。
“原來冬天來了啊!”
因為只是外孫。
吳奇倒是不用披麻戴孝,而是只披上了一層白布,聽著耳邊悠揚婉轉的哀樂,還有面前火盆里黃紙上揚,忽忽悠悠的燃作了灰燼。
吳奇揉了揉眼睛。
他的眼睛紅彤彤,倒不是因為哭泣,而是被火盆里的煙灰熏著了
“吳董,沒事吧?”
胡虎一直站著外面守候。
“嗯。”
吳奇搖了搖頭。
“呼!”
他吐出一口濁氣。
“到了下葬就好了。”胡虎對這些有些了解說:“至少活人能安穩些了”
“是啊!”
吳奇嘆息道。
房內。
母親哭得虛脫過去了,父親正在旁邊安慰,來的安泉也在房間里。
“寧小姐問帶著孩子過來是否合適?”
胡虎小聲地問了一句。
“她?”吳奇猶豫了一下說:“過來拜祭一下吧,至少是我的兒子。”
“是。”
胡虎也松了一口氣。
夾在三個人之間,他也很難做事啊!
沒辦法,胡虎的行事準則,只能一切以老板吳奇的利益為準了
下午。
像棉絮一般的雪,像蘆花一般的雪,像蒲公英的帶絨毛的種子一般的雪,在風中飛舞。
一堆來客繼續拜訪。
有來自安江的政府班子,也有安江本地的商賈。
院子里。
趙總看著飄雪,與市里老朋友,談著天說道:“來來往往的人,該到的都到了吧?”
“是啊,我看見陳秘書也來了。”
“陳秘書啊?”趙總一臉啞然,也覺得正常點頭:“也對,那位是要表示一下。”
“嗯。”老友頷首道:“聽說省里和那個人在農業項目達成合作,還是從隔壁的魯東省爭取來的呢?”
“哈哈,我也聽說了。”
“哦,我都忘了。”老友一拍腦門說:“你家女兒也是他們家的媳婦啊?”
“也不算至親。”趙總謙虛道。
“這話說得。”老友不滿地說道:“沾點關系以后也好見面的啦”
“這倒也是。”趙總承認點頭。
“是嗎!”老友說:“要是死了一個普通老太太,能讓我們下大雪集體出動?”
“呵呵,說笑了。”趙總止住了老友的話頭說:“唉,你看,蘇城那邊來人了”
下午。
寧音坐著車趕來。
現場的賓客太多了,富貴的有之,窮困的也有,老張家脫貧不過十來年,窮親戚一抓一大把。
還有之前的鄰居、朋友乃至一個生產隊的隊友!
還好白塔建筑群的面積足夠大。
靈堂設在了大堂中間。
寬敞的面積讓來客不至于站不下腳步來,空調開得熱烘烘的房子里倒是不冷。
“來客寧女士攜”
報號的人也知道該怎么喊了?
“這位小公子?”
喊名字的禮儀停住了問。
“他”寧音猶豫了一下剛準備開口,走出了一個身影正是吳奇。
“我的孩子。”
吳奇看著禮儀說。
禮儀一個機靈,立刻喊道:“來客,孝女吳門寧氏外孫媳攜子來拜祭”
吳奇嘆息了一聲。
吳宣有些害怕,畢竟陌生場面,父親還是一臉的傷心,這讓他感到了無所適從
他還不了解什么是死亡?
“媽媽!”
吳宣可憐的抬頭。
“別害怕。”寧音摸了摸兒子的頭說:“我們要去看一個老人,她是你的一個長輩啊,以前還抱過你的來著,我們就去看她一眼”
“哦!”
吳宣有些懵懂的點頭。
對于他而言,害怕的事物中還沒有死亡
寧音牽著孩子的手入內。
嗚嗚啦啦!
吹唱班子又開始齊奏了。
跪在墊子上的幾個表哥們也跪直了身子,一張一張的往火盆里放著紙錢
一旁早已準備好了白布。
寧音不太熟練,但是也是看過。
有些笨拙地圍在了自己的纖腰上,然后拿著另一根給兒子圍上
吳宣不知道這些是什么?
看著自己的腰上圍了一根白布條,感覺這樣很新奇,好像挺好玩的?
可他也不敢放肆,畢竟父母都在身旁,老老實實的被牽住。
上香,磕頭。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靈堂邊的禮儀高聲地唱喏著喊道。
“家屬答禮。”
一堆表哥起身鞠躬回禮。
“呼!”
吳奇明顯感到寧音緊繃著的身子放松了下來。
“別擔心。”
吳奇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
寧音頷首。
兩人拉著好奇的吳宣出了大堂,在下雪后的張集鎮逛了起來
“抱歉,很久沒有去看你們了。”
“沒事。”
寧音搖頭道。
“詩媛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
“嗯!”
吳奇知道三個女人私下里有聯系。
但是也有些驚訝,孫貍居然把孩子照片,坦然地發給了魔都的寧音
“什么時候讓孩子們見一見?”寧音說道:“畢竟是小宣的妹妹。”
“再大一些吧?”吳奇摸了摸正對地面的積雪躍躍欲試的兒子的頭:“他還太小了一些,應該不會有印象。”
“嗯!”
寧音也不在堅持。
驟雪初霽,冬日里的太陽似乎拉近了與人的距離,顯得格外地清晰,格外得耀眼。但陽光的溫度卻好像被冰雪冷卻過似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也熱不起來了
吳奇回望的是總部玄武市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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