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飯還有十分鐘，蕭正陽提前進了飯堂。

    炊事班的炊事員，還有幫廚的兩個戰士，看到蕭正陽進來了，都熱情地跟他打招呼。

    一個好炊事員，能頂半個指導員。

    一直以來，蕭正陽對于連隊的伙食，抓的都是比較緊的，對于炊事員的要求也是比較嚴格的。

    要想馬兒跑得好，還要讓馬兒多吃草。

    一方面他給炊事員提要求，一方面他也想辦法為炊事員減輕工作負擔。

    按照他的要求，各個排，每天要輪流派兩個戰士，到炊事班來幫廚，這樣的話，一些小活雜活，就不需要炊事員自己去做，他們的主要精力，就可以用在炒菜做飯上。

    按照慣例，蕭正陽基本上每頓飯前，都要到飯堂先轉一圈看看伙食如何。

    不過，自從主任宣布了徐江代理瑤山站的指導員之后，他就沒來過了。

    在其位謀其政，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有自知之明。

    今天如果不是有點意外情況，他也不會提前到飯堂來。

    他在飯堂轉了轉，看了看餐桌上已經盛好的飯菜，不動聲色地和正在分菜的兩個幫廚戰士隨意聊著一些閑話。

    趁著兩個戰士不注意，他把徐江座位前的碗，和自己的碗調換了一下，然后把筷子放在了各自的位置。

    都是白瓷碗，都是一樣大小，都是一樣的花紋，只是每天吃完飯，大家擺放的位置不一樣，所以能分出來誰的是誰的。

    部隊嘛，講究整齊劃一，不只是碗筷一樣，甚至于吃完飯之后，連碗柜里的碗筷擺放的位置和方向都是一致的。

    這就為蕭正陽不聲不響地調換碗筷提供了方便。

    蕭正陽做完了這個事情，就溜達著出了飯堂，正好趕上全連集合，準備開飯。

    他小跑了兩步，跑到了集合地點，站在了隊尾，只是這么幾步，他就能感覺到小腿有些發酸。

    這周徐江值行政班，他站在了隊伍正前方，接受了連隊值班員的報告，開始例行的飯前講話。

    “講一下！稍息！”

    徐江一米七八的個頭，不算特別高大，也不算瘦小，他肅然而立，看上去還是有幾分威勢的。

    “我今天就強調一個事，我們是部隊，周末放假歸放假，但是放假不放制度，特別是我們的干部，必須要要帶頭遵守好條令條例和各項規章制度，昨天晚上，我就發現了一些不好的苗頭，我今天就不點名指出來了，如果再讓我看到下一次，我不管你是誰，我都對你不客氣了！另外，還有一條，我們的廚房，是炊事員做飯的地方，我們的糧油菜，都是公物，不到吃飯時間，大家不要有事沒事就往飯堂跑，更不允許個人從飯堂里隨意往外拿菜拿飯！”

    蕭正陽的臉有點綠。

    徐江說話的時候，雖然沒有看著他，但是，連隊的大部分人，剛剛都看到他從飯堂出來了。

    而且，昨天晚上張程帶過來的兩瓶白酒和三袋花生米，雖然不是廚房的東西，可那六根黃瓜，兩根大蔥，蕭正陽卻不知道，是不是從廚房拿回來的。

    現在徐江講這個話，雖然沒有點名，其實已經跟點名差不多了。

    蕭正陽想解釋一下，可他又沒法解釋，不管是昨天晚上的事，還是剛才他提前進飯堂的事，他都沒法解釋。

    “報告！”

    隊伍中間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

    蕭正陽不用看，他直接就能聽出來，這是童剛的聲音。

    他心想要壞事，這個童剛，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可能要發飆了。

    他如果還干著指導員，他會立刻把童剛喊出來，叫到一旁，單獨跟他交流，可是現在他不干指導員了，他就不太好開口阻止童剛繼續說話。

    徐江冷冷看了童剛一眼，道：“你有什么事？”

    童剛道：“我沒事，我就想問問，你……”

    “童剛你出來！我找你有點事談！其他人先開飯吧！”

    雷鳴還沒等童剛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也及時地阻止了有可能會發生的沖突。

    徐江卻不領情，沖雷鳴一擺手，道：“連長你等一下，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事情要問我！”

    雷鳴沒搭理他，對連隊值班員說道：“楊濤，把隊伍帶走，開飯！童剛留下！”

    楊濤毫不猶豫地喊道：“全體都有，向右——轉，齊步——走！”

    童剛也閃身出了隊伍。

    徐江臉色發青，但是，他好像也意識到了，眼前的狀況對他十分不利，他如果再堅持不讓楊濤把隊伍帶走，自己可能會更加難堪。

    所以，他就沒再說話。

    但是，他也站著沒動，他好像有點猶豫不決，不知道應該是跟著隊伍去飯堂，還是留下繼續盤問童剛，

    雷鳴的臉色緩和了一點，平靜地對徐江說道：“指導員，你先去吃飯吧，我跟童剛談點私事。”

    徐江悻悻地跟著隊伍走了。

    蕭正陽沒有說話，也沒有留下，他知道，雷鳴的做法，會跟他以前的做法一樣，先摁住童剛，再安撫一番。

    夫妻在一起生活久了，會有夫妻相，搭檔在一起合作久了，會有相似的工作作風。

    童剛既然是被雷鳴單獨留下了，蕭正陽就不再擔心他了，蕭正陽現在擔心的，還是飯堂里那碗有可能加了瀉藥的飯。

    在飯桌前坐下，他看了看徐江的碗，又看了看自己的碗，沒有動過的痕跡，他心里踏實了一些。

    等到大家都落座了，開始吃飯了，他端起碗站了起來，去了水槽旁邊，悄悄地把碗里的飯，倒進了泔水桶，然后把碗刷了刷，盛了碗湯，端著回到了飯桌。

    徐江抬頭看了一眼蕭正陽的碗，然后又看了一眼蕭正陽，沒有說話。

    蕭正陽覺得，徐江的表情有點不太對勁，就笑了笑，道：“胃口不太好，不吃了，喝點湯。”

    徐江也笑了笑，只不過笑的有點怪異，道：“浪費糧食可不太好啊！老指導員。”

    蕭正陽點了點頭，喝了口湯，嘴里咀嚼著湯里的紫菜，感覺像在嚼一只綠色的大頭蒼蠅。

    等到蕭正陽一碗湯喝完，從飯桌前站了起來，去刷了碗，把碗筷放到了碗柜，整齊的排好，走出了飯堂，正好遇見了撲面而來的雷鳴和童剛。

    蕭正陽瞅了童剛一眼，沒做聲，童剛晃了晃腦袋，沖蕭正陽一咧嘴：“今天初一！”

    雷鳴伸手往童剛屁股上拍了一下：“今天十五！”

    忍得了初一，忍不過十五，蕭正陽知道，今天的小小摩擦，只是個開始，大的麻煩可能還在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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