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龍已死，這事兒到此為止吧，所有的事情我來處理。”楚鐵骨長嘆一聲，“你們現(xiàn)在放下武器，離開這里，我可以保證今后不會有人再找你們的麻煩。”

    老賈潸然道：“楚將軍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你也是笑了，你幾時見過有投降逃跑的帝**戰(zhàn)士？”

    他望了望身后的這幫年輕人，一個個都是鮮活的面孔，眼神卻很是堅毅，很顯然沒有人愿意在這個時候獨自茍活。

    眾人不約而同地開始拿起槍，退子彈，裝刺刀。

    “孟哥，咱們該怎么辦？”老賈的聲音通過信道傳到了大樓里其他各組所有人的耳朵里，不少人都動搖了。

    孟齊晟不曾想東的爸爸，那個傳中的趙如龍竟然這樣死掉了，心里瞬間遭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他似哭似笑地：“還能怎么辦？我們還能怎么辦？都走到這個份兒上了，結果還是什么都改變不了……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啊！”

    正在這時突然觀察手報告：“孟哥！有人朝這里走過來了！一個人！要不要干掉？”

    “一個人？這個時候來干什么？”孟齊晟接過望遠鏡，一看來人的模樣，瞬間愣住了，“是她？！竟然是她！竟然是她！”

    “孟哥你的她是誰啊？”

    “老熟人。”孟齊晟笑了起來，“看來今天果然都要在這里有個了結啊！觀察組！不許開槍！讓她進來！我終于可以會會她了。”

    藝高人膽大的方堇在眾目睽睽之下單刀直入卡薩布蘭卡，她見楚鐵骨如此輕松進入，料定不會有人打黑槍，所以干脆選擇從大門堂堂正正地走進去。

    然而剛走到電梯口，隨著電梯門的開啟，一個有些面熟的男人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兩人眼神相撞的瞬間，都認出了對方。

    “你……你……你是孟齊晟？你怎么……”方堇不敢相信他竟然會出現(xiàn)在卡薩布蘭卡。

    “好久不見，方堇。”孟齊晟淡淡笑道，一如兩人第一次見面。

    兩人的記憶瞬間都回到了兩年前軍比武大賽上——

    “最后一個科目，綜合連貫科目，參賽選手由出發(fā)場地披裝，取武器裝彈，機降進入?yún)^(qū)域進行人質解救并攻擊敵人，完成時長最短及射擊成績最優(yōu)者獲勝！”

    “孟！加油！你已經(jīng)排第一了！這個科目再贏下來咱們是冠軍了！”

    方堇在孟齊晟前一個出場，雖然在同一個集訓隊參訓，但是一直心高氣傲，鼻孔朝天的他從未去注意其他人整天指指點點的女兵們。

    在他看來，不過都是一些無聊的花瓶，所謂男女平權，裝點門面的東西罷了。

    然而他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這是他第一次見這種正規(guī)的比武場上看到女兵，而且還是一個面容如此姣好的美人，一頭利落的短發(fā)，目光銳利，充滿殺意，不紅妝武裝，卻在他看來格外有一種難以言，從未見過的異性魅力。

    二十多年來不曾對任何女性有過這種感覺，看著方堇干凈利落地披裝、取武器，然后高空機降，突入?yún)^(qū)域，向前滾進，臥倒、匍匐、毫不猶疑地開槍射擊，動作行云流水，他聽到自己的心跳，第一次有了這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是的！這是情的感覺，孟齊晟知道自己上了這個人，今生非她不可了！

    也許正是帶著這種雜念，最后在區(qū)域射擊中，卻出神擊中了一塊人質標牌，射擊被扣了一分，最后以一分之差只拿到了第二名，而那個讓自己意亂神迷的女孩竟然拿到了總評第一名的寶座。

    登上主席臺，一起接受獎牌和鮮花的時候，孟齊晟和方堇不過一肩之隔，歷經(jīng)過無數(shù)大場面的他竟然開始緊張，緊張到喘不過氣。

    最后大家一起合影，兩人肩并肩，他恍惚間聞到方堇晃蕩的短發(fā)傳來的淡淡香味，讓他沉醉得幾乎要昏倒。

    “你…你好……請問……”這個鐵血硬漢最后紅著臉用細如蚊吶的聲音想搭話的時候，方堇已經(jīng)被歡呼著的戰(zhàn)友招呼走了。

    此后兩人又一起在集訓隊待了很久，成了好朋友，但孟齊晟再也沒有談起自己的心意，再也沒有起那天的怦然心跳。

    然后各自回到部隊，她去了西域，而自己回到南方，從此分開，再無聯(lián)系。

    這一別是兩年，再見面已經(jīng)是如今此地，滄海桑田。

    “為什么……為什么你會在這里……這…這沒道理……”方堇似乎更驚訝。

    “是啊，沒道理啊。人生哪有什么道理可言。”孟齊晟鼻子有些發(fā)酸，不過強忍著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正常。

    “你頭發(fā)長了……比那時更好看了。”孟齊晟笑道，“不過我還是喜歡你短發(fā)的時候。”

    當年搭訕都不敢上前的他，如今這些話，竟然也能侃侃而談。

    “你倒是又曬黑了不少。”方堇隨口接道，但旋即發(fā)現(xiàn)兩人敘舊的場景有些特殊，轉而道，“我想知道今天這是為什么？”

    “當然是為了兄弟們！”孟齊晟道，“帝**已經(jīng)變成什么樣了，別人不知道，你也應該知道！我們是為了大義！”

    “為了大義要劫持人質嗎！為了大義要殺害我的人嗎！為了大義走上犯罪的道路，你和那些你討厭的人你反抗的人還有什么區(qū)別！你的大義在哪里！你告訴我！孟齊晟！”方堇瞬間紅了眼睛，想起了先遣隊犧牲的那些隊友。

    孟齊晟仰頭長嘯：“我能怎么辦！我們什么都改變不了！我們以身許國！國待我如何！我的戰(zhàn)友和兄弟，為了榮耀而戰(zhàn)，卻死的不明不白！我只不過要為他們討個公道！公道！你明白嗎！這國不是我的國！是那些權貴的！我們不過是他們的墊腳石！我們不過死得多壯烈！多英勇！那些什么獎章！獎狀！證書！根是一塊廢鐵！廢紙！根沒有榮耀！什么都沒有！”

    “你變了。”方堇冷了臉，面容冰冷如鐵。

    “是人都會變。你不也變了嗎？”

    “這么，我們沒得談了？”

    “沒得談。我們是軍人，生死不過談笑間，只有那些貪生怕死的政客才喜歡談判。”

    兩人對視良久，戰(zhàn)斗的火光點燃了兩人的眸子。

    已經(jīng)無需多言——那戰(zhàn)罷！

    兩人同時撤步，狂奔！硬碰硬的拳腳對攻！

    好沉的拳頭！孟齊晟悶哼一聲，心道這妮子兩年不見，拳頭竟然已經(jīng)重到這種程度。

    方堇同樣心驚，孟齊晟速度太快了，自己有點跟不上了。

    雙方又對攻一輪，退了數(shù)步，才各自站穩(wěn)。

    這樣下去分不出勝負，兩人不約而同地從靴子里掏出刺刀，擺了一個起手式。

    一時間刀光亂舞。

    “為什么！為什么你會走上這條路！你是帝國的精英！軍人的楷模！你不該是這個樣子！你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方堇一記反手刺！

    “這句話應該是我才對！你為何還要做權貴的走狗！我們自詡保護人民，可人民什么時候在乎過我們！我們不過是金字塔尖那些人的卒子！用來棄卒保車的卒子！這樣的事業(yè)有什么意義！”孟齊晟橫檔直下，卻是反撩她的脖子。

    “我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服從命令不代表自己不去思考！”

    “思考的結果是這樣走上一條這樣毀滅的道路嗎！你們這樣什么都改變不了！什么都改變不了！”

    兩人都各有損傷，割破的軍裝雙雙染紅。

    孟齊晟擦了擦嘴角的血，突然笑了起來：“其實我一直耿耿于懷的是，當年軍比武大賽上竟然會輸給你……所以……今天……我一定要贏你！”

    罷然不顧方堇的進攻，瘋魔一般猛攻！

    方堇一步步被逼退，終于開始陣腳大亂！

    機會！

    瞄準方堇的空檔，孟齊晟的手腕終于趁虛而入，攻入了她的腹地，一招得手！

    “吭！”

    刺刀卻瞬間斷成兩截，震飛了出去！

    “這……”孟齊晟不敢相信面前所見，瞪大了眼睛退了兩步，幾乎跌坐在地上。

    原應該被洞穿的腹部，露出的不是鮮紅的血肉，而是——

    而是冰冷的金屬！

    方堇垂頭不語，額發(fā)遮住了臉，看不到任何表情。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堇！方堇！你告訴我！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其實孟齊晟已經(jīng)猜到了，但是他不敢那樣想，不愿意那樣想。

    方堇嘆了口氣，不發(fā)一語，默默地解開自己的衣扣，明明是無比美艷的畫面，卻讓孟齊晟崩潰了。

    衣服落地，露出的不是凝脂的雪肌玉骨，而是冰冷的鋼鐵——

    自頸下開始，她的身軀部都是冰冷的鋼鐵，閃著只有機械才有的發(fā)光元件，被刺刀傷到的地方只留下了一道芊芊的劃痕，胸前有一行銘文——“IR原型機。號。”

    IR——鐵人。

    孟齊晟的眼眶瞬間紅了，眼淚滾滾而出：“鐵人計劃……鐵人計劃！我知道！我早該知道！早該知道的！你也是受害者！為什么！方堇！為什么！”

    “為了帝國。”方堇緩緩抬起頭，眼神卻是不出的堅毅。

    “曾經(jīng)有個我很喜歡的人推薦我看過一個十一區(qū)動漫，里面有個人叫做saber。”她抬起右手，打開了一個開關。

    方堇的腦中立刻響起了一個聲音：“IR原型機，號，正在進入戰(zhàn)斗模式，系統(tǒng)啟動，敵方信號識別中。”

    “Saber，我發(fā)誓要盡到王的責任，從而拔出了劍，舍棄了許多東西，為了人民而戰(zhàn)，在這之中，沒有任何后悔，既然自己的一生足以值得驕傲，即使那結果是毀滅，我也不需要重新來過，王者守護了國家，但是國家卻沒有守護王，只是這樣而已。雖然結局很悲慘，但是過程中沒有任何污點的話也沒必要再苛求了。”

    隨著她的話語來多，她的意識也快要消失了。

    “我曾經(jīng)像你一樣懦弱得可怕，懦弱得丑陋，那種自以為的不幸，自以為的痛苦，自以為被這個世界背叛，但是后來我想，這樣的家伙也真是太幼稚了……”

    “國家是無數(shù)人組成的。這不是他們的國，是我的國，是你的國，是我們每個人的國。”

    “每個人都是國的王者。只是，大家滿腦子都是自己的事情，沒有人在考慮這個國家的問題，愿意為這個國家付出，真正能稱得上王者的人，只有那么幾個而已——因為王者都是孤高的……”

    方堇的眼睛里漸漸失去了人類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機械般的空洞。

    “因為一直都是孤高的，所以必須強到成為王……哪怕只有我一個人……我也必須守護這里……這是……我作為人類最后的執(zhí)著了……”

    “雖然……我一直沒想明白……我現(xiàn)在……到底……還算不算得上……是人類……”

    隨著方堇眼角的溫熱液體滴落，她的身軀僵直地晃動了一下，眼睛倏然亮起了紅光！

    “IR原型機，號，戰(zhàn)斗模式啟動，開始驅逐目標！”

    孟齊晟驚愕地看著方堇以肉眼難以觀測的速度突進到自己身前，然后輕而易舉地用機械臂中的短劍捅穿了自己的胸腔！

    “這……是……你的……決意……嗎……”孟齊晟口中噴出鮮血，卻捧住了她的臉龐，看著跟自己呼吸可聞的方堇凄然一笑，“我……果然……還是……不如你……”

    “不過…不能死在戰(zhàn)場上……死在你的手里……我……滿足了……”

    方堇已經(jīng)沒有人類的意識了，果決抽刀，孟齊晟瞬間摔倒在地。

    他的手機也被摔飛出去，掉落在他的血泊之中，不知道被觸碰到什么開關，開始吱吱呀呀地唱起了一首他在手機里聽了數(shù)年的老歌：

    “每當我看見白色的月光想起你的臉龐

    明知不該去想不能去想偏又想到迷惘

    是誰讓我心酸誰讓我牽掛

    是你啊”

    方堇歪著脖子，盯著地上那個發(fā)聲的東西，十分不解。

    “如果當時吻你當時抱你

    也許結局難講我那么多遺憾

    那么多期盼你知道嗎

    我你

    是多么清楚

    多么堅固的信仰

    我你

    是多么溫暖

    多么勇敢的力量……”

    她疑惑著看著滴落自己手臂上的水滴，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眼睛里會出現(xiàn)這些液體，連綿不絕，不可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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